第54段(1 / 3)

明年……他說明年此日……不是明年那日,他便這樣一直對她笑下去,笑到他精研出什麼新鮮招數置她於死地為止。

妖物便是妖物。

她漸漸開始習慣,有一日在沈旃檀私塾門口偶遇,他背著兩個孩子,她提著一隻烤雞,兩人在門口幾乎撞上,她突然對他燦然一笑,隻見他怔了一怔,那準備好的微笑幾乎來不及用上。眼見這人掩飾不住那一閃而過的詫異之色,她心中有些得意,麵帶微笑一路走過,回了忘夕峰頂。

在那之後幾日,她的心情一直很好。

又過了幾日,忘夕峰下了一場大雪,峰頂積雪盈尺,素淨清瑩。她一時興起,便寫了一封帖子,請私塾的孩子遞給沈旃檀,然後在峰頂掘了一個很大的陷阱。

她請他來看雪、來喝酒。

她沒設想過他會來或是不會來,隻是這樣做讓她高興,而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高興過了。

念及沈旃檀的時候,心口微微刺痛,因為不是太恨,或是不夠激動,所以並不太疼。

黃昏的時候,他來了。

他不但來了,還帶來了一壺酒、一隻雞和一斤牛肉。

她帶笑看著他,樹上的殘雪隨風微飄,簌簌落在她黑衣之上,卻不融化,點點如梅似畫。

他一上來就掉入陷阱,隻聽啪啦一陣亂響,白雪枝葉紛飛,那些酒肉跟著他一起跌入陷阱中,震動洞口旁的積雪,瞬間傾埋了洞口,飛揚起半天雪花。她拍案大笑,隻見那人從堆滿殘雪枯枝的洞口爬了上來,一身青衫滿是酒痕和油脂,衣發散亂,神態卻還是從容的。

他施施然走了過來,坐在陸孤光對麵的石凳上,笑道,“沒想到——沒想到你居然會挖陷阱。”

她斜眼看他上下,手中握著酒杯,自斟自飲,卻並不請他,“我也沒想到你當真會摔下去。”她喝了一杯酒,很遺憾地道,“我該在陷阱中安下刀山油鍋,讓你不得好死才是,可惜、可惜。”

他眼波流轉,仿若柔情脈脈,“你是不曾想過我當真會來。”

她又喝一杯,“是了,你為何要來?”她凝視著他,“你我是敵,生死大敵,你不怕陷阱?”

他望著那草草挖掘的陷阱,唇角微勾,“有人請我賞雪飲酒,豈能不來?”雪光之下,他容顏端正,額心的朱砂鮮豔欲滴,那眼色也仿若真實,“少小至今,從未有人邀我賞雪飲酒,而賞雪飲酒、吟詩作對,而後鳴琴下棋,是我少年時的一項心願。可惜……”他微微一頓,未曾說下去。

“可惜……你從未找到一個願意邀你飲酒、願意和你下棋的人。”她陰沉下臉,冷冷的道,“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像你這般自私殘忍狡猾惡毒的妖孽,本性殘暴卑劣,豈有人當真能以你為友,若是有人以你為友,那是他天大的不幸。”

他微微一笑,似不介懷,承認道,“是……所以後來我放棄了,不再期待也不再等候了。”微微一頓,他又道,“如我這般自私殘忍殘暴卑劣的妖孽,也隻有你這般非人非鬼不人不鬼的活屍才會邀我飲酒,豈能不來?”

她臉現怒色,這句話戳中她最厭惡之處,沈旃檀卻說得很認真,他甚至歎了口氣,“同類……任懷蘇問你願不願意隨他屠戮天下,因為是同類,所以很重要,除了同類沒有人會與他為伍、即使假扮普通人,也總有一天會被人拆穿……他很強大,卻也無法強大到永遠——”他強調了“永遠”二字,然後輕輕地道,“永遠——一人獨行。”沈旃檀微微搖頭,“孤獨,總是會令人發瘋。”

她上下看著他,很是警惕,思考了良久,她問,“你為何要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