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樣。”
陸孤光猛然回頭,老何眼前一花,她已一把抓住那路人,冷冷的問道,“那‘有罪僧’在什麼地方?”
“啊?”路人被她駭得魂飛魄散,嗆了口氣,“咳……咳咳……什麼……你是誰……”
“那捉鬼的和尚,眉心有個紅點的和尚,在什麼地方?”她一字一字的問。
“白……白骨堂啊……”
“白骨堂在哪裏?”
路人詫異的看著她,“白骨堂就是白骨堂……那是監禁所有犯戒佛僧的地方,有道行的高僧犯了戒,就會被拘禁到白骨堂°
她的眼前一片朦朧,她在想沈旃檀真狠啊……他又騙她……他又洗白了自己……他一點也不愛她,一點也不想和她同杯共飲,一點也不想和她過這漫長的光陰,一點也沒渴求過她的愛……他就是討厭她,所以才會騙著她哄著她都覺得自己愛他了,才一轉身變成個和尚來取笑她……說那都是妄念,都是你自己信……自己笨……自己靈台不清、眼界不開……自己毒自己……
他一直都是那樣心胸狹窄的小人啊,你砍了他一劍,讓他吃了那麼多苦,你還殺了他……他……他怎麼能就那樣死了呢?他一定要複仇的啊,死了也要複仇的啊……
陸孤光你怎麼不明白呢?
她退開兩步,用那看洪水猛獸的目光看著苦渡,淚水仍然不停,掉頭而去。
苦渡靜坐蒲團之上,溫和的看著陸孤光的背影,他眼色清明,在他溫和的一眼之中,望入的不僅是陸孤光,也包含白骨堂院內一花一葉、一沙一礫,就如陸孤光之於他而言,與這一花一葉相同,都是眾生萬物之一而已。
一直……過了許久,庭院中的掃地僧走過,習武僧收勢,人人都離開庭院的時候,他的目光才微微變化了一下。
一下……即止。
“咄!”身後驟然有人大喝一聲,“苦渡,何為大乘?”
苦渡紋絲不動,隨即答曰,“大乘如甘露。”
一名灰衣老僧拄著拐杖緩緩自佛像背後踱了出來,右手持一木棍,走到苦渡麵前,手起棍落,苦渡以額相抵,砰然一聲,打得甚重,隻聽那老僧平靜無波的問,“何為涅槃?”
苦渡微微一頓,過了一陣才答道,“譬如燈滅。”
灰衣老僧臉色微變,厲聲道,“冥頑不靈!妄你在此修行多年,悟性竟是不進反退麼?”
苦渡眼簾微闔,無可回答。
“淨餓三日,不許出佛堂一步,就在此地參禪,直至你參悟為止!”
灰衣老僧拄著拐杖,慢慢走出佛堂,此時乃是正午,白骨堂一日一餐,鍾聲敲響,裏外的有罪僧都去過堂,他也不例外。
幽幽檀香,莊嚴寶相,苦渡靜坐佛前,垂眉閉目。
他入白骨堂三年,拜千刹禪師為師,來時千刹禪師說他不過形如止水,非心如止水,殺氣浸透,非佛門中人,故而不予剃發。苦渡長跪門前,跪了兩月之久,最終千刹收他為徒,卻要時時考驗這位高徒的悟性修為,隻不過時時當頭棒喝,苦渡的回答終不能令他滿意。三年苦行,在千刹心中,這位徒弟毫無長進,空有無上毅力,始終不能入門,令他失望非常。
佛像安詳寂靜,油燈柔和,木案紅漆寂寥。
苦渡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他想他在九泉之下等了近百年,什麼也不曾等到,以後也不會等到……終有一日他明白……沒有什麼奇跡會發生,他這一生都是這樣,有許許多多的可能,有通天徹地的能耐,最終沒有什麼奇跡發生。
他什麼也沒得到,即使他已盡了力。
這就叫業報。
妄語有業報,叫做不得信。
殺業有業報,叫做不可親。
他造了許多孽,殺了許多人,傷了許多人,騙了許多人,這一一……都是會有報應的。
神佛不可能應允——讓他罪惡滔天的時候還被人所愛,他終醒了,心死了,放棄了,所以選擇轉世。
但神佛真不應允讓他醒得如此輕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