們已經決定生了。”
顧佩放在膝上的手一緊,然後他聽見自己沙啞著聲音說“我知道”。
“那就好,那就好……”顧爸又吸一口煙,然後慢慢吐出,“小時候,我在河邊玩,落水了,是你大伯硬拉著我不放手,後來才等來你爺爺救我們起來。”
“嗯。”顧佩手指慢慢鬆開,他還不知道有這麼一出。
“你奶奶是個要強的人,這麼多年來,你大伯沒有孩子,她不好受,你大伯也不好過。”
顧佩不說話隻靜靜地聽著。
“他們畢竟是我的親人,我還是希望以後一家人能過得好好的。”
聽到這裏,顧佩的心又是一緊,原來他爸爸還想修複他和顧家那邊的關係啊?隻是爸爸注定要失望吧?記得及時上輩子顧爸發達了,奶奶也沒多看他一眼,隻是,那其中有爸媽不肯生孩子的原因嗎?他不得不這樣懷疑。
“談完了?”不知過久,顧媽端著碗進來,她放下碗,見顧爸點了頭,便走到沉默的顧佩身邊摸摸他的頭,“我本說你是個孩子……隻是你爸說要找你談談,那麼談也談完了,你也別操心大人的事,你隻管好好學習就行。”
“……嗯。”顧佩看著媽媽那副沒有精神的樣子也隻好聽話地點點頭,隻是心卻並沒有因為顧爸的話變得好受。
“對了,記得你走之前還跟陳彥那孩子說回來繼續幫他補課吧,那明天你就繼續開始吧。”顧媽繼續道。
顧佩點點頭,他也知道媽是在轉移他的注意力,但是他也隻能答應他們。爸媽現在的壓力夠大了,他不想再讓他們擔心。
然後第二日顧佩便去陳彥常去的地方找到陳彥,看著陳彥見到自己的那一霎那忽然亮起來的眼睛,顧佩也難得地笑起來。日子似乎與回老家之前並沒有發生多大的變化。隻是夜間每每聽到簾子外麵大床的搖晃聲和父母的喘熄聲,他的眼眶還是不由發澀。大概也是在這樣漆黑的夜晚,父母創造了他,現在他們又要創造另一個孩子,一個一出生就注定要遠離他們的孩子,顧佩躲在被窩裏,想將那種豔靡而又悲傷的聲音拋在腦後,但是那聲音卻像魔咒一樣回蕩在他的腦子裏,一直提醒著他父母的委屈和無奈……
然後開學的日子到了,走了董靜和林紹君,但班上又來了幾個新麵孔。同學們都圍成一堆,比誰的壓歲錢禮物多,比誰玩的地方多。見顧佩來,幾個男生忙圍了上來。順便談起了去年寒假林紹君請客的事,順便說林紹君對他缺席的事很生氣。知道那天他們等了自己許久,顧佩真的覺得過意不去,忙道了歉求了饒。
時間漸漸流逝,天空似乎也變得薄了一些,有時候也能看見蔚藍的顏色,灰色的枝杈上也綴著些綠芽,鳥叫的聲音也漸漸多了起來。
一切似乎都在像好的方向發展,隻是慢慢地,顧佩發現陳彥似乎越來越沉默了,問他,他隻是笑著搖腦袋,直到一個周末,陳彥早早來到他家,說是要帶他去他家看看。
跟在陳彥身後,顧佩才發現是往蔬菜批發市場的方向走著,而他家,則是這一世自己第一次去進菜時錯走的那條路。他說他家在火車道邊。
郊外更能感受到春的氣息,一大片的嫩綠的顏色被春光照著,閃著光亮,心裏的濁氣也散在鐵道的上空。
鐵路兩旁的房子都是那種破爛的平房或石棉瓦房,在鐵道和汽車道的交彙處,一輛輛蒙滿灰塵的貨車從顧佩麵前開過,顧佩冷不丁地被地上揚起地灰塵給嗆了幾下。
說實話,鐵路真的很髒,隻是走在上麵,看著鐵軌慢慢消失在視線裏,心裏總會莫名升起一種天荒地老的感覺。
陳彥一路上都沉默著,顧佩也沒說什麼,看得出來陳彥似乎很焦躁,他之前其實也很擔心,畢竟陳彥的媽似乎有些極品,不過真的走在路上,他的擔心卻漸漸消失了。
陳彥的家是由空心磚堆砌的,屋頂是顏色深淺不一的石棉瓦,看樣子就是分幾批蓋上的,而且屋頂壓得很低,沒有窗子,外麵也堆著些雜物,即使站在屋外,顧佩也能想到裏麵一定是暗沉沉的一片。
陳彥推開那扇還掛著塑料袋的門,一股黴味便撲麵而來,屋裏暗影幢幢,看樣子裏麵就是堆滿了東西。陳彥走進屋子,拉開燈,一霎那,顧佩看見屋裏騰起的灰塵在白熾燈昏黃的光裏旋轉飛舞著。然後顧佩順著陳彥的走過的方向看去,就看見屋子角落裏有一張床,上麵躺著一個憔悴的女人,棉被似乎蓋了兩三床,但是給人的感覺卻還是淒清寒冷的。
“媽。”陳彥輕輕地叫著。
“嗯?小彥回來……了?”
顧佩一怔,那聲音根本不像女性的聲音,顧佩覺得那樣是冬天裏幹枯的樹枝一樣,澀澀的,沒有一絲生氣。過了許久,顧佩才想起和她打招呼。
“你就是讓小彥賣報紙教他讀書的那個孩子?”女人撐起身子,看著顧佩。
這時,顧佩才發現這個女人憔悴的厲害,即使在白熾燈的光照著,顧佩也能看見女人臉上的青色,她的頭發散亂,兩頰凹陷,一看就知道是久病的人。隻是看樣子這次是她讓陳彥叫自己來的,那麼她究竟想要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