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暗了暗,然後立馬起身翻出信紙開始寫道:
堂哥:
你好嗎?最近沒有惹二伯母生氣吧?
最近很想念老家的一切,不知為什麼晚上總是睡不著,我以為是天熱的緣故,但是最近的幾天總是喜歡做夢,夢裏麵有我有你,我們兩個一直在大伯家的院壩裏跑,然後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們身後突然出現一個小小的漂亮的男孩,他一直看著我們,眼睛一眨不眨的,我們兩個走近想要牽著他一起玩,但是手剛接觸到他他就馬上沒了蹤影,然後我們兩個不知怎麼就哭了,接著奶奶出來了,她拿著一根木棍,不準我們哭,說再哭就要打我們,我們不敢再哭,但是突然院壩變成了紅色,地麵也變軟,我們兩個就一直陷了下去,然後我就醒了。醒的時候,我發現自己哭了,我把這個夢給爸媽講,結果媽媽就一直哭,一邊說著“我可憐的孩子”,爸爸不準我在媽媽麵前說這個夢了,我問他,他告訴我我夢到的也許是之前媽媽肚子裏的孩子。然後爸爸帶我去樓頂給弟弟燒了香。我記得奶奶那兒供得有菩薩,菩薩是好的,燒了香就會照顧弟弟的,堂哥你去給奶奶說一聲,讓她幫弟弟燒燒香好嗎?我很想看到弟弟,你呢?
祝
學習更上一層樓!
堂弟:顧佩
XX年8月24日
顧佩停下筆,再次看了看內容,然後慢慢折起來。顧城是個實誠的孩子,自己讓他跟奶奶說,那麼他一定會跟奶奶說。老太太年紀大了,也開始迷信,自己一個小孩子做夢,想來她也不會懷疑。一個被你弄沒了的孫子夜夜入另一個孫子的夢,看你還能不能安安心心地養老,就算你這次沒把這個當回事,那麼自己一個月寫上個兩三封呢?不信你不害怕後悔。而且,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自己寫上個兩三回,她一多想,晚上也許也睡不安寧吧?
隻是顧佩沒想到,他這麼一來不但害得老太太吃不香睡不好,連心裏有鬼的二伯母也開始疑神疑鬼,不然為什麼顧佩沒夢見別的人就夢見她家小城,該不會自己幹的事情被別人知道了吧?當然,這些事情那都是後話了。
早上,顧佩挺著“咚咚”的敲門聲有些反應不過來,昨夜想著老太太可能出現的嘴臉他有些興奮,等睡著已經半夜兩點了,現在他還有些迷糊,看看外麵還有些灰蒙蒙的天,他更是疑惑了,這大清早誰來敲門啊?
等打開門,顧佩愣住了!眼前的人是自家老爸沒錯吧?但是老爸昨天走的時候頭發是疏整齊的吧?走的時候,衣服是穿的幹淨的吧?走的時候,臉上……沒有傷吧?顧佩看著頭發散亂遮住眼睛,衣服皺皺巴巴帶有油汙,臉上印了兩個不怎麼明顯的手指印的顧爸,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這個樣子,一看就知道是被外婆她們給收拾了。想到這個原因,顧佩先是覺得有些解氣,然後便覺得老爸有些可憐了。歎了口氣,顧佩讓老爸進了屋,就倒了杯熱水遞給他。想問問外婆她們,卻不知該從何提起。想了半天,顧佩才道:“外公外婆身體還好嗎?”
“……嗯。”顧爸沉默了一下,才點點頭。二老的身體其實不錯,隻是在知道阿梅的事情之後,二老似乎氣瘋了,大罵了自己一頓之後,情緒好像有些失控,嶽母更是一邊罵一邊流淚,比起老太太,其實嶽父嶽母更像自己的爸媽,當年一個人闖蕩,要不是沒有他們自己不知道還堅不堅持得下去,今天自己回來,也是怕二老看見自己會受刺激。等他們情緒穩定一下,他再去請罪。不過這個樣子,也不用擔心阿梅這個嫁出來的女兒會在娘家吃虧吧?想著自己小舅子給自己的那幾拳,顧爸還覺得胸口嘴角一絲一絲地痛。
見顧爸摸著自己受傷的臉,顧佩不不問了,想著自家好像還有紫藥水,顧佩忙翻箱倒櫃找了半天。等把顧爸臉上的小傷口塗完時,顧佩嘴角不由抽抽,這一下,顧爸那張臉才是真的不能見人了。
不過在顧爸照過鏡子之後,他是立馬就拿了毛巾去洗臉,隻是最終也沒洗幹淨,臉上有東一塊西一塊的淺紫色。
“早上要吃什麼?”回到屋裏,顧爸掛好毛巾就問顧佩,看著自家兒子有些愣愣的表情,他心裏苦笑一聲,要是以前,他肯定會笑嗬嗬地說“兒子,去,幫爸爸做早飯!”,但是現在,自己在責怪他使阿梅流產之後,他還有什麼資格再和孩子說說笑笑?
“麵條就好。”顧佩收回思緒說。不過他卻是自己開始生火燒水。看老爸那樣子也知道他昨晚沒好好睡。
見顧佩自己開始動手,顧爸的心一暖,昨夜灌滿胸腔的冷風終於在這一刻尋找到了一個出口。吃完飯,顧爸換了衣服,說道:“我一會兒就去工地上,開學自己去報名行吧?”
“……嗯。”顧佩遲疑了一下,應道,他還以為老爸會再去外婆家呢,“那媽……”
“大人的事你就別操心了,你隻管好好學習就是。”顧爸打斷顧佩的話,臉色不怎麼好。
“嗯。”顧佩點點頭,心裏卻是有些發苦,前世今生,似乎每次家裏發生什麼,自己擔心的時候,他們都喜歡說這一句話,但是他們不知道,就是這種遮遮掩掩的態度才更讓人憂慮。
等到顧爸走了,顧佩本想繼續補眠,哪知躺在床上怎麼也睡不著。想了想,顧佩還是穿好衣服出了門。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等到顧佩回過神,才發現自己竟然走到陳彥家了,習慣性地掏掏口袋,才發現今天沒有帶陳彥家的鑰匙。於是顧佩便靠在他家的牆邊看著虛無的天空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