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樸肅穆的宮殿中,玄黑的帷幕束在一旁,青銅柱子上點著油燈,燭火映照著地上描繪著古老花紋的地板,肅穆莊嚴的歌聲徐徐響起。
“一成。”蒼老的聲音響起,殿中身披華服的舞者手中執著禮劍,扮演出古時先祖始而北出,由汜水渡河,向著郢都進軍的樣子,寬大的衣袖舞動著,殿中響起出征時的肅穆歌聲。
“二成。”蒼老的聲音響起,殿中場景陡然激烈起來,舞者拔劍作搏殺狀,演繹兩軍交戰,再成而滅郢時的場景,古老的《武》曲在一旁響起,應和著殿上的舞景。
“三成。”蒼老的聲音複又響起,殿中舞者收劍而南視,一旁響起古老的《酌》曲,舞者們開始演繹先祖南下用兵,征伐未服的各族,戈劍相交,殿中氣氛開始推向高潮。
“四成。”蒼老的聲音還是之前一般低沉,殿中舞者緩緩停下劍舞,躊躇滿誌,四周有小人拜伏,演繹南國是疆,南方小國服從,劃新疆域,殿中的樂聲換成了《桓》曲。
“五成。”蒼老的聲音略微高昂,殿中響起《賚》曲,殿上舞者重現當年先祖分封時的盛況,自狹而東,周公治之,自狹而西,召公治之,各方來朝,殿中氣氛達到頂峰。
“六成。”蒼老的聲音中帶著一絲遺憾,緩緩響起,樂曲《般》悄然奏響,舞者複位,誌氣昂揚,彰顯國力強盛,表達對先祖的高度尊崇。
這是如今列國中保存最為完整的古樂章,名為《大武》,當年盛極一時,隨後伴隨著曾經強盛的王朝一同沒落,如今上演的《大武》也遠沒有當年那般氣勢恢宏。
大司樂輕捋著自己胡須,略顯渾濁的眼珠子看著殿上的舞者陣容,都是白鹿宮中的師者和學子,剛才一番表演還有不少紕漏,但在如今列國爭雄,割據混戰的時代中,能夠將《大武》傳承下來已經是難能可貴了,不能再苛責太多了。
“嗯,今年魏王來白鹿宮,祭祀大典之時就表演《大武》。”大司樂又情不自禁的捋著自己灰白的胡須,對著一旁的師者平靜的吩咐道。
“諾。”一旁留著黑色長須的儒雅中年男子穿著寬大的袍服,跪坐一旁,聞言恭敬道。
“嗯。”大司樂緩緩點頭,“如今天下禮樂崩壞,我輩也隻有盡此綿力,讓先祖的傳承不斷,世代薪火相傳。”
“老師這番苦心,弟子自愧不如。”一旁的儒雅中年男子連忙感歎道。
“少來打趣老夫。”大司樂搖搖頭,“列國紛爭不斷,多年戰火,不知有多少古籍湮沒,多少前人心血失傳,這是我輩的恥辱啊!”
大司樂抬起他花白的頭,臉上滿是經曆了歲月滄桑的皺紋,語氣帶著蕭索,“老夫顛沛一生無所成,如今安定下來,唯一所求者,白鹿宮這片淨土能遠離戰火,為天下禮樂留下一顆火種。”
“老師且寬心,如今我國兵甲銳利,國力強盛,俯視四方,足可保白鹿宮安寧。”一旁的儒雅中年人說道。
“但願如此吧。”大司樂喃喃著,渾濁的雙眼遠遠眺望著,那裏是魏國王宮所在。
…………
韓虎身上的惡鬼,同樣遠遠眺望著魏國王宮所在,許久之後才收回了目光。
此時夜色昏昏沉沉,室中燃著油燈,燭光照的室內隱隱綽綽,韓虎伏在案上,認真的書寫著今日的課業。
韓虎自幼喪母,一年前家中又遭遇變故,喪父,於是搬到白鹿宮附近居住,有一老仆照顧起居。
惡鬼瞥了一眼韓虎麵前的竹簡,目光逡巡著,眼中閃過複雜的神色,似乎懷念,又似乎是追憶,還有淡淡的悵然。
韓虎一筆一劃,將一個個規整的篆文寫在竹簡上,心中默默誦讀著上麵的內容,不知不覺,夜已經深了。
寫完最後一字,韓虎輕輕將筆放置到一旁,捧起眼前的竹簡,靜靜讀了一遍之後,才放心的將竹簡放到桌上,輕輕打了個哈欠,緊了緊身上的白色深衣,準備休息。
就在這時,惡鬼的聲音在韓虎耳旁響起。
“你想不想聽故事?”
…………
韓虎蜷縮著身子,雙臂抱著膝蓋,柔順烏黑的長發披散在身後,驅趕著不時來襲的睡意,睜著大眼睛,赤著雙足,如同一隻貓一般,坐在角落處,安安靜靜,也不說話。
對於惡鬼提出的要求,韓虎心中當然是不願意的,夜這麼深,困意襲來,他自然想沉沉睡去,不過這是一個深入了解惡鬼的好機會,韓虎也不想白白放過,就當聽鬼故事了。
惡鬼此時需要的,也隻不過是一個傾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