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分手之後,無事可幹,隻覺六神無主,心情焦躁,為了消磨等待的這段時間,便跑到聖阿雷斯懸崖上,不料迷了路,等我回到普朗蒂埃姨母家,歡慶活動已經開始好一會兒了。
我一走進門廳,就看見阿莉莎:她好像在等我,一見我便迎上來。她穿一件半圓開領的淺色上衣,脖子掛著一枚老式的紫晶小十字架,那是我母親的遺物,我送給她留作紀念,但是還從未見她戴過。她麵容倦怠,一副慘苦的神情,看著真叫我心裏難受。
“為什麼這麼晚你才回來?”她聲調壓抑,急促地說道。“我本來要跟你談談。”
“我在懸崖上迷路了……怎麼,你不舒服了……噢!阿莉莎,出什麼事兒啦?”
她站在我麵前,嘴唇發抖,一時說不出話來。我惶恐不安到了極點,都不敢問她了。她抬手放到我的脖頸上,似乎要把我的臉拉近,想必要跟我說話;可是不巧,這時進來幾位客人,她不免氣餒,手又垂落下去……
“未不及了。”她喃喃說道。接著,她見我淚水盈眶,就以這種哄小孩的解釋來回答我疑問的目光,好像這就足以使我平靜下來:
“不,……放心吧:我隻是有點兒頭疼,這些孩子太喧鬧了……我不得不躲到這兒來……現在,我該回到他們身邊了。”
說罷她就突然離去。又有人進來,將我和她隔開。我打算進客廳找她,卻看見她在另一端,正帶周圍一幫孩子做遊戲。在我和她之間,我認出好幾個人,要過去就得被他們纏住,寒喧一通,我感到自己做不來,也許溜著牆根兒……試試看吧。
我經過花房的大玻璃門時,忽然覺得胳臂讓人抓住了。原來是朱麗葉,她半躲在門洞裏,用門簾遮住。
“咱們到花房去,”她急匆匆說道,“我得跟你談談。你走你的,我隨後就去那兒找你。”繼而,她半打開門,停了一會兒,便溜進花房。
出什麼事兒啦?我本想再跟阿貝爾碰碰頭。他究竟說了什麼?究竟幹了什麼?……我回到門廳瞧了瞧,這才進花房,看見朱麗葉在等我。
朱麗葉滿臉通紅,雙眉緊鎖,目光透出一種冷酷而痛苦的表情,眼睛亮晶晶的,就好像發了高燒,連說話的聲音也似乎變得生硬而發緊了。她的情緒顯得異常激奮,而且顯得美極了,我雖然心事重重,見她這麼美也不禁驚訝,甚至有點兒發窘。房中隻有我們二人。
“阿莉莎跟你談過啦?”她立刻問我。
“沒說上兩句話,是我回來太晚了。”
“你知道你要我先結婚嗎?”
“知道了。”
她定睛看著我:
“那你知道她讓我嫁給誰嗎?”
我愣在那裏沒有回答。
“嫁給你!”她嚷了一聲。
“簡直荒唐透頂!”
“可不是嘛!”她的聲調裏既含絕望,又含得意。她挺了挺身子,確切地說,整個身子往後一仰……
“往後的事兒該怎麼辦,現在我知道了。”她含混地補充了一句,便打開花房的門,人一出去,隨手又狠狠將門關上。
在我的頭腦裏和心裏,一切都動搖了。我感到血液擊打著太陽穴。在極度慌亂中,隻有一個念頭:找到阿貝爾,也許他能向我解釋姐妹倆的話為什麼這麼怪……可是我不敢回客廳,怕是我這心慌意亂的樣子,誰都能看得出來。於是我來到外麵。花園寒氣襲人,倒使我冷靜下來。我在園中呆了一會兒,夜幕降臨,海霧遮蔽了城市,樹木光禿禿的,大地和天空看上去無限淒涼……這時歌聲響起,一定是圍著聖誕樹的兒童們的合唱。我走進門廳,看見客.廳和前廳的門全敞著;客廳裏空蕩蕩的,隻發現姨媽半躲在鋼琴後麵,正和朱麗葉說話;客人全擠在前廳的聖誕樹周圍。孩子們唱完讚歌,全體肅靜,站在聖誕樹前邊的沃蒂埃牧師,便開始布道了。他絕不放過任何一次機會,進行他所說的“撒播良種”。燈光和熱氣讓我感覺不舒服,我還想到外麵去,卻忽然瞧見阿貝爾正靠門站著;他在那兒大概有一陣工夫了。他以敵視的眼神注視我,當我們的目光相遇時,他就聳聳肩膀。我朝他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