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片群山之中露出一塊肥沃的盆地,幾塊反射著陽光的湖麵靜靜鑲在這塊盆地之中,湖與湖之間填滿了大大小小的樹木,一座座紅磚綠瓦的房屋點綴在這些樹木裏麵。
何離劍微微閉上眼睛,深深吸一口氣:“我回來了。”
他如同歸巢的小鳥從山頭掠下,飄飄搖搖撲進山下的盆地。
吳步觀捋捋胡須,麵含微笑:“寧水鄉,想不到玄泰大陸還有這樣與世隔絕的小地方,若是能一直與世無爭,卻也不失為定居的好地方。”
就算與世隔絕,它也仍舊被無孔不入的幫派找到了。
這位老人歎息:“真是人間敗類,武道毒瘤。”
他說的是那些為了擴大領地不斷侵占他人家園的幫派。
何離劍朝村子裏奔去,眨眼間來到另外一間大宅院麵前。兩扇大門的漆已經剝落,但兩扇門緊緊閉著。
他哆嗦著抬手抓住上麵的銅把手。
回憶起自己曾經貪玩回來晚了,無法夠得著這銅把手,不住在外麵大叫著:“開門,開門。”
養父母就一邊笑著一邊罵著,將門打開,一把拉他進去,按在膝頭上對著屁股示意地打幾下:“還搗蛋嗎?還搗蛋嗎?顧著玩不知道回家了嗎?”
他則吐著舌頭,從兩位老人懷中掙脫,一溜煙跑進裏屋,不住叫著:“我好餓,餓死啦。”
何離劍連忙擦掉這滴淚水,敲一敲門:“爹,娘。”
仿佛是對他十年不歸而賭氣起來,院子裏沒有人回答。
不光的是院子裏,整個寧水鄉都沒有一點聲音,整個寧水鄉都像是在賭他的氣,對他不做任何搭理,故意要冷落他一樣。
他輕輕推開門,院子裏滿是齊腰高的雜草。
吳步觀微微搖頭。
何離劍倒抽一口涼氣,魂魄瞬間被什麼東西敲出身體一樣,愣著不動。
院子裏的雜草中,兩塊石碑若隱若現。
兩塊石碑不過是隨意找的兩塊石頭,當中一塊歪歪斜斜刻著幾個字:何公愛妻之墓。
另一塊墓碑上也歪歪斜斜刻著幾個字:何江生之墓。
兩堆小小的土坡被雜草淹沒其中,若非眼力極好的人根本無法發現這兩塊粗糙醜陋的石頭。
何離劍渾身發軟,身體不支,撲通一聲跪在墓前,低著頭一動不動。
吳步觀目光隱隱流動,伸手輕輕按在他的肩頭,也不說一句話。
聽得大門吱呀一聲,一名老婦人步伐蹣跚進來,手裏提著一把大鐮刀,嘴裏不住咒罵著,氣衝衝朝兩人而來:“天殺的,你們還來,你們殺了我們算了,我們已經沒有什麼東西可以交了,人都死的死,再也沒有能幹活的了。”
老婦人掄起鏽跡斑斑的鐮刀朝吳步觀的背心劈落,吳步觀抬手輕輕一接,將那滿是鐵鏽味的鐮刀捏在手裏。
何離劍扶住這位氣呼呼的老婦人,顫聲道:“寧嬸,是你嗎?我是離劍。”
老婦人正奮力爭奪鐮刀,頓然一鬆看著何離劍:“離劍?”
何離劍含著淚,不住點頭:“是我,我回來了。”
老婦人忽而抱住他,哇哇大叫起來:“真是離劍嗎?你真是離劍嗎?寧嬸完全認不出來。”
何離劍淚如雨下,連連點頭。
他七歲時被搶走,如今十年過去,自然誰都認不出來,聲音哽咽地問:“大家都去哪了?寧嬸,我爹娘什麼時候過世的?為何就葬在院子中?”
老婦人滿臉痛苦地搖頭:“你走後不到三個月就過世了。”
罷了放聲大罵:“這些該死的畜生,該死的混蛋,該死的幫派,我們寧水鄉一家接一家被他們害死了,不被他們害死也餓死了,他們每年都將我們的血汗搶走,寧家的果園也沒人種了,三兒家的魚也沒養了,畜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