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澤軒抬手給自己倒了杯茶,一邊輕嗅著淡淡的茶香,一邊慢條斯理道:“兩年前,本世子便派人一直注意著她,知道她不是相府大小姐,也知道她是代嫁。”
“她從絕情崖上跳下後,便被本世子救走了。”
三兩句話,陳澤軒說的簡短又隨意,仿佛就是在說今晚吃了什麼飯這麼自然。
顧念時因為震驚,身子在發抖。
他懷疑的看著陳澤軒,雙唇囁嚅:“那……那阿璃現在人在哪裏?”
陳澤軒抿了口茶,輕聲道:“你見過她,而且還不止一次。”
顧念時快速的回想著,焦急道:“她在宮裏?”
可是,如果顧瑾璃在宮裏,他又怎會認不出來?
再說了,他整日的與一群男人混跡在一起,不是帶著禁衛軍巡邏,就是在練功,何曾與哪個女子接觸過?
難不成,顧瑾璃是易容成了小宮女?
陳澤軒很是滿意顧念時的反應,因為越是著急,就意味著越是在意。
無論是誰,隻要是有了軟肋,就都容易被人拿捏住。
亓灝如此,顧瑾璃如此,就連陳澤軒自己,也亦是如此。
要不然,莫離怎能利用顧瑾璃,把他吃的死死的?
“雖然她不在宮裏,但也算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陳澤軒任由顧念時繼續站著,他緩緩道:“她給太後醫治過病,給皇上診斷過身子,就連尹素婉,也是她的病人。”
“本世子這般說,顧二公子可是知道了?”
“你……你是說……”顧念時的嗓子幹啞,半晌才克製住發抖的聲音,試探道:“林笙?”
給太後、老皇帝診病過的女子,沒有誰。
可除了魏廖之外,恐怕近日裏也隻有兩個月多之前從京外揭了皇榜的“林笙”了。
“對,就是她。寧王的……‘小男寵’”陳澤軒嘴角的笑意帶著嘲諷和冷冽,在最後三個字的時候加重了語氣。
陰沉,又刺耳。
“不,不可能!”顧念時攥著拳頭,紅著眼睛道:“阿璃當初被亓灝傷透了心,她就算是活著,依著她的性子,是絕對不會再回亓灝身邊的!”
“而且,她的那張臉……”
顧念時與顧瑾璃在一起生活了四年,他不敢說完全了解這個妹妹的心思,卻知道她性子看似溫和似水,與世無爭,模樣看上去與誰都好相與,誰也都可以欺負,但骨子裏的她,是倔強又決絕的。
有一種人,不愛的時候冷情冷心,一旦愛上了便是蝕骨入肉,一發不可收拾。
亓灝當年將她傷的那麼深,她寧死都不願意留在寧王府裏,又怎可能在隔了兩年後再回去?
時間雖說是治愈傷口的良藥,但顧念時覺得,顧瑾璃心裏的傷口頗深,是極難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自然恢複的。
“容貌可以易容,至於她為何要回到亓灝身邊嘛……”陳澤軒故意放慢了語速,挑眉反問道:“顧二公子這麼聰明,難道想不到嗎?”
關於亓灝和顧瑾璃之間的傳言,宮內宮外有諸多版本。
眾所周知的是亓灝將顧瑾璃快寵愛到了天上去,不在乎流言蜚語,為了她還拒婚雲國。
這一番情意,讓男人和女人都感動不已。
至於顧瑾璃,她在外界的人眼裏,對亓灝一直都是一副愛搭不理,冷冰冰的態度,讓人看不出是愛是恨。
腦海中想起前兩次見到顧瑾璃的畫麵,顧念時隻覺得心口抽搐了幾下。
上次,他在宮裏遇到了亓灝和顧瑾璃,在向亓灝道謝時,亓灝卻說是受“林笙”所托。
顧瑾璃當時表情有些慌張,打著哈哈又把話題繞了過去。
上上次,四姨娘和顧瑾瑜死了,他回相府祭奠後,騎馬回宮裏的路上,被她給遇上了。
她看著他的眼睛亮晶晶的,一副沒話找話的模樣。
後來聽到四姨娘沒了,她的眼眶還紅了。
當初並未覺察出她的異樣來,而現在想來,一切都能說的通了。
原來,不是亓灝救的他,而是顧瑾璃!
陳澤軒剛才說顧瑾璃的容貌是易容的,顧念時閉上眼睛,努力的回憶著顧瑾璃現在的這張臉。
確實,她的那雙眼睛是無人能比得上的。
支撐著桌子的邊緣,顧念時動了動唇,甚是艱難道:“阿璃她……是想報複亓灝麼?”
“這是自然的,畢竟沒有人能對當年的事情釋懷。”陳澤軒是不會將自己與莫離篡改了顧瑾璃記憶的事情告訴顧念時的,更不會將顧瑾璃是鳳國公主的身份透露給他。
給顧念時也倒了杯茶,陳澤軒繼續道:“不管亓灝當初那麼做是出於什麼原因,但他殺了他和顧瑾璃的孩子,這是事實。”
“隻為了那一個還未出事的孩子,顧瑾璃要複仇,也沒什麼不對。”
顧念時現在也早已不是當年的單純少年,不可能說出什麼“冤冤相報何時了”這種無意義的話,所以他無法勸顧瑾璃放棄複仇,離開亓灝,遠離京城中的是是非非,去開始新的生活。
不過,他也沒有資格。
因為,傷的不是他的身心,他若是以那種聖人姿態來說教,便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了。
陳澤軒藏了顧瑾璃兩年,他來找自己,肯定不隻是將她還活著的事情告訴自己這麼簡單。
深吸一口氣,他強作鎮定的問道:“軒世子,你今夜見我的目的,應該不是隻告訴我這些吧?”
“話既然說到這個份上了,本世子也就不跟顧二公子轉彎抹角了。”陳澤軒抬了抬下巴,手中的扇子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敲著的桌麵:“朝中大臣們對八皇子的呼聲很高,本世子需要你在時機到了的時候,配合一下。”
“世子的意思是……”對於這個“時機到了”,顧念時心生一種不安。
“明日,皇上便會晉升你為禁衛軍正統領。”陳澤軒站起身來,緩緩道:“本世子要你在八皇子奪位那日,在宮裏行個方便。”
“事成之後,八皇子必定少不了你的好處!”
話算是說的夠明白了,八皇子留守京中,而亓灝又上了戰場,即便是沒有直白的“謀朝篡位”這四個字,可顧念時似乎已經看到了一群亂臣賊子闖入宮裏的畫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