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陽王不將皇位傳給有著老皇帝血脈的八皇子,卻傳給了顧瑾璃,這也讓顧瑾璃身邊的人大吃一驚。
隻是,處於輿論漩渦中的當事人顧瑾璃,自從被陳澤軒從堯山帶回來後,就將自己關在了屋子裏,而且還將所有人都趕了出去。
陳澤軒擔心顧瑾璃想不開,本打算守在門外的,可他的身子淋了雨,傷口惡化不說,還感染了風寒,故而在阿翹的堅持下,陳澤軒隻能回了隔壁房間。
愛月和荷香像是兩尊門神一樣,一左一右的寸步不離的守著顧瑾璃。
她們看不見屋內的動靜,隻能偷偷的戳破了門上的紙,往裏麵望著。
顧瑾璃身上的濕衣服還沒換下來,她身上的涼意遠不如心底的寒意。
頭發濕漉漉的披散在身後,濕答答的雨水也將身下的褥子給打濕了。
她抱著雙膝坐著,一動不動了好幾個時辰了,像是一個石化了的雕像。
一口水沒吃,一口飯沒進,雙眼無神,麵色蒼白憔悴,這模樣讓愛月剛止住的眼淚又湧了出來。
“荷香,主子這樣子,可如何是好?”她別過臉,不忍再看。
之前,見顧瑾璃對亓灝一副冷冰冰,恨之入骨的模樣,愛月猜想顧瑾璃是不會原諒亓灝的。
至少,沒有那麼快。
可是,在看到顧瑾璃得知亓灝死的消息時那失控的情緒,她才遲鈍的明白。
原來,顧瑾璃早在不知不覺中原諒了亓灝。
亓灝在顧瑾璃心裏,仍舊有著很重要的位置。
可能,這就是愛吧。
讓人相互傷害,又很難放下。
荷香眼睛也紅腫著,低聲道:“身體上的傷很容易恢複,可心裏的傷,隻有等時間來愈合了。”
“主子她……隻有靠自己才能走出來。”
“不行,看主子這個樣子,恐怕是一輩子都走不出來了!”愛月是個急性子,她來回走來走去,忽然猛地頓住腳,“我知道了!”
說罷,她“嗖”的轉身回了自己房間,將南陽王的聖旨攥在了手裏,然後不顧荷香的阻攔,“砰”的一下子推開了顧瑾璃的房門。
“哎,愛月!”
“主子!”
突如其來的動靜總算是讓顧瑾璃呆滯的眸子動了動,她麵無表情的臉上,還掛著未幹的淚痕。
隻看了兩個丫鬟一眼,她又垂下了眸子。
愛月故意做出一副驚訝的樣子,一邊提高了聲音,一邊將聖旨展開到顧瑾璃麵前,“主子,您快看,南陽王下了聖旨,要讓您繼承皇位呢!”
然而,顧瑾璃仍舊是無動於衷,丁點反應也沒有。
愛月又不甘心的喋喋不休道:“主子,您是鳳國的公主,大家都說,您接了這皇位是理所應當的,您說呢?”
顧瑾璃是鳳國遺孤之事,兩丫鬟都是才知道。
她們雖然很是搞不懂鳳國遺孤為何在六年前成了相府的二小姐,但這些現在對她們來說一點都不重要。
一來,不管顧瑾璃是什麼身份,林笙也好,顧瑾璃也罷,相府二小姐也好,鳳國公主也罷,在她們的心裏,她都是她們最最重要的主子。
二來,隻要顧瑾璃能從失去亓灝的痛苦中緩過來,振作起來,她們才不管她是誰呢!
本想著通過鳳國來讓顧瑾璃重新燃起熊熊鬥誌,然而卻失敗了。
“愛月,別說了,讓主子自己靜靜吧。”荷香輕輕拉了一下愛月的胳膊,示意她不要再說了。
奈何,愛月卻看著顧瑾璃這不死不活的樣子難受的要抓狂。
她推開荷香的手,開始“口不擇言”,“以下犯上”的惱聲道:“主子,您的命,是王爺拿著他自個的命換回來的!”
“您要是真的一心尋死,您別不吃不喝的,這樣死的太慢,奴婢們瞧著不忍心!”
“您不是一直掛念著王爺嗎?奴婢這就和荷香去堯山下麵也給您挖個坑,讓您躺在王爺的衣冠塚旁邊,您看看行不?”
“愛月,你閉嘴!”荷香先是被愛月的話給驚住,隨後“啪”的一巴掌打在了愛月的臉上。
她下意識的看了一眼顧瑾璃,聲音也跟愛月一樣,帶著哭腔:“主子已經夠難過了,你莫要再往她心口上插刀了,好嗎?”
說罷,她抱住了捂著腫起來的臉,“嗚嗚嗚”哭起來的愛月。
兩個丫鬟抱頭痛哭,聲音越哭越大,而顧瑾璃則如同與世隔絕的局外人一般,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的眼角才延遲性的溢出了一滴眼淚。
望著手邊明晃晃的聖旨,她半晌才扯著如撕破了布帛的嗓子,輕聲道:“愛月,你說的對。”
“我的命,是亓灝的。”
“我要好好活著,替他守護好亓國的萬裏江山。”
“還有,父皇和母親的江山。”
是了,這皇位本該是亓灝的,可是亓灝不在了,那她便好好的替他守著。
而且,這亓國的江山版圖中,也有吞並鳳國的很大一部分。
所以,她不管是為了亓灝,還是給天上的父母一個交代,都要接下這個位子。
哪怕眾人質疑她的身份,那又如何?
別說這位子是她順理成章從南陽王手裏得來的,就算不是給她的,她若是要搶,也不怕搶不到。
隻是,亓灝一死,她便沒了爭搶的興致了。
因為,這世間所有的一切加起來,都換不回來一個亓灝了……
這般想著,顧瑾璃埋頭,抱著膝蓋的兩臂顫抖了起來。
愛月和荷香愣愣的對視了一眼,然後抱住了強力壓抑著哭聲的顧瑾璃。
三人誰也沒有再說話,可一切盡在不言中。
第二日,司天監算過日子,明日老皇帝下葬,後日顧瑾璃作為亓國曆史上第一個女帝便可登基。
南陽王對此沒有什麼異議,親自到南陽王舊府詢問了顧瑾璃的意見,顧瑾璃隻是沉默的點點頭,故而司工坊便開始徹夜不眠的為顧瑾璃趕製登基的龍袍。
陳澤軒的房間裏,父子二人對麵而坐,默默不語間,卻都能看懂彼此的眼神。
還是陳澤軒先開了口:“父王,為什麼?”
南陽王溫和一笑:“父王覺得她可能會比任何人都適合。”
對於皇位,陳澤軒也沒了當初那般強烈的欲望。
南陽王不接位,卻給了顧瑾璃,這也好。
那樣的女子,值得人將天下所有的好東西都甘心拱手捧上。
皇位算什麼?要是在他手裏,她若是要,他也會毫不猶豫的給。
哪怕,亓灝才是讓顧瑾璃振作的理由……
“父王打算等她登基後便回南陽,你若是想留下,便代父王好好輔佐她。”南陽王見陳澤軒沉默,笑道:“父王到底是老了,得回去多陪陪你母親和玉淑。”
陳澤軒望著南陽王和藹的臉和溫暖的眼,心中一酸,掙紮了片刻,才道:“好。”
顧瑾璃登基的前一天,她總算是從自我畫地為牢的屋子裏走了出來,在荷香和愛月的陪伴下回了寧王府。
寧王府是她曾與亓灝一起住過的地方,那裏有他們許許多多的回憶。
往後,她入住皇宮後,便不可能再經常回寧王府。
所以,今日她便要走遍王府內的每條小路,看遍這府內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將曾經過往的點點滴滴都印在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