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沒有塵埃的世界,就連顏色,都是晦暗的人間之色無法比擬的。
遊廊盡頭,是一顆碩大的粉色花樹,少說也得有十人合抱粗。更奇的是,這花不是紫玉蘭,不是紫薇花,竟是一顆粉色的梨樹。
從來隻聞梨白色,還從未見過有粉色的……等等?粉色的梨花?冰洛心下一涼,夜玄淩的東宮裏,可不就種了一樹粉梨?
就這麼想著,腳步已經繞到了樹的另一側,所見之人,所見一幕,卻讓她無論如何都再無法向前挪動一步。
他的懷裏,抱著另一個女人,他們緊緊地相擁在一起,激吻纏綿……
這一幕,逼的她生生斷了所有的貪念。曾以為的重新來過,原來不過一場夢魘。夜玄淩,她就是你一直要等的人麼?
就在這時,那女子忽然轉過頭來,朝她莞爾一笑。
冰洛登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那是怎樣的一副容顏啊?與千百繁花比,花失了顏色;與繾綣流光比,黯淡了韶光千度……就是這人世間極美的佳人,與之一並而立,怕也失了相比的勇氣。
那人,果真是天上人間,罕見的絕色。
須臾,風中飄來一聲淺歎,“隻是小夜,你既與她兩心同,又何苦惹他人錯付了情鍾……”
一聲清淺的歎息過後,眼前的一幕倏然化為烏有。她又回到了之前的大屋裏,麵前是一張張熟睡的容顏。
自夜玄淩的夢裏出來,她輕輕踱著腳步,站在旁邊的夜榮寧頭前。隻見,他的眉宇微皺,整個人睡得並不安寧。
冰洛抬指,意欲為他撫平那些褶皺,哪曾想,就這麼走進了他的夢裏……
帝宮禦苑,鬱鬱蔥蔥的十裏碧林,沿著瓊水綿延宛若莽莽玉帶,間有四時百花錯落點綴,一眼觀去,倒也繁華熱鬧。
清溪潺潺,綠木蔥蘢的樹蔭下,那青衫少年正在認真的執筆臨摹。冰洛跪坐在他的身側,看他用朱筆細細地勾勒。
因他看不見她的存在,所以倒也相安無事。
她便托腮靜靜地觀望。從前,竟不知榮寧還有這等癖好,喜好畫美人兒?冰洛在心中淡哂。可看著看著,她忽然發現,這畫上的人,竟如此的熟悉……
冰洛繞到榮寧身後,細細端詳那躍然於紙上的眉眼溫和的女子,略略驚訝!這女子,莫不是藍沁公主?她五歲便去逝的娘親?
雖說是太後的幹女兒,但論起來,榮寧理該叫她一聲姑姑。
冰洛忽然想起了初見榮寧那日,他病發,反反複複地叫了她幾遍姑姑。那時她不解,以為他神誌不清,而如今呢?
正胡思亂想著,書案前的少年已經完成了畫作。隻見,他小心翼翼地拿起畫卷,嗬氣吹幹,轉身至後殿。繞過插屏,徑直裏走,便不難看見寢居的床。
冰洛緊隨其後,入了屋內,周圍的一番景象卻驚得她目瞪口呆。整間寢居,掛滿了娘親的畫卷。形態各異,活靈活現……
“姑姑……”夢囈似的輕念,冰洛看向那執畫的少年,隻見他端詳了一會兒後,將手中的畫軸仔細卷好,他說,“我會照顧好她!”
緊接著,他將屋子裏所有的畫作全部收起,置於案上。對著細碎的朝陽發了會兒呆,方才出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