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搖頭晃腦地說得高興,帶著鬢便本就插得不大穩當的白簪花搖搖欲墜,待最後一個字落地,簪花終不負眾望的飛離發梢,被等待良久的東華伸手險險撈住。帝君垂眼瞧了會兒手中絲絹攢成的簪花,目中露出回憶神色道:“我聽說,年輕時遇到一個能耍人的師傅,其實是一件終身受益的事。”
鳳九無言地道:“你不要以為我沒有讀過書,書上明明說的是嚴厲的師傅,不是能耍人的師傅。”
帝君麵上浮出一絲驚訝道:“哦,原來是這麼說的?我忘了,不過都差不多把。”近兩步將簪花端正的別在她的鬢邊,一邊端詳一邊漫不經心道:“你既然想到頻婆果,照我說的做自然沒有錯。雖然這種賽做個假讓你勝出並不難,但不巧這一回他們請我評審,你覺得我像是個容得下他人作假的人嗎?”
這種話從帝君口裏說出實在稀奇,鳳九伸手合上掉了一半的下巴:“此種事情你從前做的不要太多……”
帝君對她鬢便的那支簪花似乎並不是特別滿意,取下來覆平手變作一朵水粉色,便重插入她發中邊道:“那麼就當做我最近為人突然恭謹吧。”
雖然東華這麼說,但鳳九腦子略一轉,亦明白過來,他如此循序漸進教導她,其實是萬無一失的正道,她身份殊異,傳說決賽時比翼鳥的女君亦將蒞臨,若是作假被瞧出來,再牽連上自己的身世,小事亦可化大,勢必使青丘和梵音穀的梁子再結深一層。帝君沒有耍她,帝君此舉考慮得很周全,她心中略暢意。
但,帝君沒有明說,她也不好如此善解人意,掩飾得摸了摸鬢便重新查好的在那花,唉了一聲道:“這麼說還要多謝你,承蒙你看得起我,肯這麼下力氣來折騰栽培我。”話罷驚覺既然悟出東華的初衷,這句話委實有點兒不知好歹,正慚愧地想補救一兩句,帝君已謙謹且從容地回道:“不可以,不過是一向難得遇到資質愚弩到你這個程度的。”
“想挑戰一下罷了。”鳳九無言地收回方才胸中飄蕩的一點點愧意,惡聲惡氣道:“我不信我的資質如知鶴更加弩鈍,你還不是照樣教了她!”
她氣急的模樣似乎頗讓東華感到有趣,欣賞了好一會兒,才道:“知鶴?很多年前,我的確因任務在身教過她一陣,不過她的師傅不是我,跟著我學不下去後,拜了都拇元君為師。”又道,“這個事情,你很在意嗎?”
鳳九被任務在身四個字吸引了全副注意力,後頭他說的什麼全沒聽進去,也忘了此時是在生氣,下意識將四字重複了一次:“任務在身?”方才雪風一刮,眼中竟蒙著一層薄薄的霧氣。
東華怔了一怔,良久,回道:“我小時候無父無母,剛化生時靈氣微弱,差點兒被虎狼兮食。知鶴的雙親看我可憐,將我領回去撫養,對我有施飯之恩,他們九萬年前臨羽化時才剩下知鶴,將她托給我照顧,我自然要照顧,救了她大約……”估摸年過久遠實在不容易想起,淡淡道,“不過她跟著我似乎沒有學到什麼,聽重霖說,是以為有我在就什麼都不用學。”東華近年來雖然看上去一副不恩進取的樣子,但皆是因為沒有再進取的空間,遠古至今,他本人一向不喜不思進取之人這一點一直挺有名,從這番話中聽出,對知鶴的不以為也是意料中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