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終於適應好了,睜開眼睛看這個房間。這是個套間,我們處在客廳中。裏麵還有兩間房,門都是打開的。
我看到房間布置得很華麗舒適,也很寬敞。更意外的是裏麵已經有兩個人了,錯愕地看著我們。我之所以意外,是因為這兩個人一點氣場都沒有。這兩個人讓我想到了翁帆和楊振寧,兩個很有書卷氣息的讀書人,很般配,就是年齡的反差大了點。我打了聲招呼:“你們好。”那個年輕的女人很驚訝沒反應過來,倒是那個雞皮鶴發的老人回了聲“你好。”我心中冒出了一個齷齪的念頭,這兩個不會是被綁架了的夫妻吧?
我問:“你們是被綁架的?”幾乎是同時,年輕女人和老翁分別說:“不是,我是來工作的。”“差不多吧。”前一句是年輕女人說的,後一句是老翁說的。這兩句話充分證明了他倆不是一路人。
年輕女人問:“你們是怎麼來的?”我大致跟她講了一下船隻失事,誤打誤撞地上了這艘船的經過。
我又留意到裏麵的屋子應該是臥室,因為有床。而且床上被褥是鋪開的,他們兩個是分開睡的,是我們進來把他們吵醒了。不,不是吵醒了,他們好像是準備好了有人會進來,是在等待那個被拷打的人嗎?是不是打完那個人,就要換他們中的一個出去接著打?我看著這兩個人加起來都沒有那個男人禁得住打。
那個老爺爺忙招待我們坐下,他看起來很高興遇到我們,我向他要了些水和食物。不客氣的大吃大喝起來,雖然都是些冷了的殘羹剩菜,但我餓了一天,吃起來也很香。
那個年輕女人眉清目秀的,文質彬彬,像個女學生,說話也很溫柔,讓人看著她就有種親切感。
她對我們說:“奇怪啊,這幾天發生了很多怪事,大家像驚弓之鳥,怎麼會放你們到這裏?”
我問:“這是放嗎?我看最好也就算個軟禁。”
她苦笑了一下,說:“比起那位林先生,你們要幸運多了。”
我想問林先生是哪位,很可能就是那個被拷打的男人。我問道:“林先生是誰?我們剛才在走廊那頭的屋子裏,有個胖子一直在打一個人,那個人很高大,挺年輕的。”
年輕女人顯然不想多說,轉身回到裏屋,拿了一套幹淨的衣服說,“小姑娘,你先洗個澡,換下衣服吧,這衣服是我的,都是幹淨的,你要不嫌棄就先穿上。那裏是衛生間,裏麵有一次性的牙刷,護膚品是我的,你隨便用。”
我不死心,接著試探她說:“我和那個死胖子實話實說,他不相信我,還拿槍指著我。就是一個又高又胖的人,你知道他嗎?是海盜頭子嗎?”
她若有所思的說:“你們是在大連到煙台的海域上出的事故,那裏是北緯39°左右,而這裏是印度洋海域,大概北緯32°左右,在緯度上差7°。而你們隻在海上漂了半天,不可能到這麼遠的地方,要是我也不信。”避重就輕。
我搖了搖頭,我是個地理白癡,不知道她講的是什麼意思,差7°,7°就是一個很小的角嘛。
她接著說:“自我介紹一下,我姓安,叫安靜,是一個律師。這位是平教授,民俗學家。”說著伸出了手,我愣了一下,才把手伸過去和她握了一下。也順便介紹了一下,“我叫秦雙鳳,這是我哥哥,這是我爸爸。”
我稍微注意了一下安律師的手,不大,保養得不錯,但是指甲很短,隻是短短的一片蓋住指尖。手指也很短,和她消瘦的手腕比起來略微有些粗。我和她隻說了幾句話,沒多接觸,但我還是感覺這個女人我有些假,隱忍的克製,故作的驕矜。好像養尊處優,但這雙手一下把她暴露了,這是標準的勞動人民的手,她一定是從小做農活的人。
我不死心接著問她:“安小姐,我們剛才看到他們在拷打一個男人,是怎麼回事啊?”
平教授忽然十分氣憤,拄著拐棍砸地,罵道:“這群畜生,土匪!”喋喋不休地罵了起來。從這位老教授的叫罵中我聽出,他還真沒騙我們,他不是被綁到船上的,就是被連哄帶騙蒙上來的,上來才知道上了賊船下不去。
安律師連忙安撫他,並給我們娓娓道來:“我受雇於一家航運公司,這家航運公司要送一批貨物到泰國,這位平教授是地質學家,是過來協助我們工作的。我們在海上迷失了方向,困在這已經半個多月了。至於你們說的那位被拷打的林先生我也隻知道他是混上船的,來曆不明。剩下的什麼也不知道。”
平教授說:“小姑娘,你可別總騙人,這艘船不停地在兜圈子,明顯是在找東西。”
我知道平教授說的不是我,以他的年紀,管我媽叫小姑娘都行。
安律師沉下臉來說:“您老,糊塗了嗎,不要瞎說。”(安律師不是在罵人,她說的是您老糊塗了嗎。)
安律師說的話不可信,而且她不肯多說,但她知道的絕對比老頭多。一般的船上怎麼可能有這麼多武器,索馬裏海盜嗎?很可能是走私毒品的,從金三角走私毒品的,但需要海運嗎?
我說:“我覺得那些人長得奇怪,也說不上來那裏不對,——他們不像是漢族。”
爸爸說:“是越南人。”
安律師轉而對我們說:“你們知道的越少越好,最好什麼都不知道。”她的態度看上去十分誠懇。
安律師好像覺得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忙岔開話題,問:“你們坐船去煙台幹什麼?”
我說:“我剛高考完,爸爸和哥哥送我去學校,順便旅旅遊。”
安律師問:“你看著很小啊,自主招生還是少年班?爸爸和哥哥不用工作嗎?”
我說:“我是正常高考,跳級跳得很多,我爸剛退休,我哥才畢業,都暫時不用工作。”
安律師問:“你學校在煙台?”
我說:“不是,我隻是路過那兒。我學校在北京。”
安律師說:“我也在北京讀的大學,很早就畢業了。我是97年香港回歸那年上的大學,學的法律。”
我興奮地說:“真巧啊,我哥也是那年上的大學,不過他是學醫的。”
不一一直默默無語,這時突然開口說:“我看你有些眼熟,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安律師看著不一說:“我也覺得我們應該見過。”她忽然捂著嘴,一臉驚訝,她指著不一的臉,說:“你是李不一。下火車時,你幫我提過行李的。”
他鄉遇故知啊,這個安律師很激動啊。
不一很意外,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叫什麼名字?”
安律師臉一紅,說:“我偷看過你的學生證。我們還是校友呢,我在學校裏見過你幾回。”
我心裏有種不安的感覺,敵情不妙,這個安律師好像曾經對不一有好感,現在還有沒有不好說。
不一說:“我都不記得這件事了。”
我一定要阻止他們倆繼續敘舊,卻不知道說什麼。急的抓心撓肝。真後悔自己嘴巴那麼大,還愛吹牛,我哥那年上大學的和我有屁關係。安律師似乎很興奮,不停地找共同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