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心裏呼喊:“他身上死人味好濃,我不幹,不幹,不幹……”宋木星已經一把把我背在了身上。我的鼻端充斥著太平間的味道,宋木星也不知道多少天沒洗過澡了,滿身的酸臭,我不但鼻子受折磨,眼睛也被熏得疼痛,他這麼臭,身上該不會是有跳蚤吧。林森可能都聞到了宋木星身上的臭味,說:“還是我來吧,這小丫頭叼得很,再說了,也挺沉的,我年輕身體好,我背著她吧。別累到大哥了。”我異常感激,那個人說:“不行,這可不是累不累的事。”秦單鳳也說:“就讓二舅來吧,辛苦二舅了。”我心都要碎了,伏在宋木星的肩頭,能看到前方的景象,一個黑洞洞的出口,外麵很多人影遊魂一樣的飄來飄去,那些人的足尖點地的行走,有些甚至都沒有腳,就是在空中飄著。秦單鳳跟林森解釋:“你看外麵那些都是怨靈,不好招惹,二舅常年跟屍體打交道,能隱去我妹妹身上的生氣,跟著他能安全點,不會被怨靈發現。”林森問道:“那些怨靈,你惹不起?”秦單鳳說:“惹得起!”那個人接過話頭說:“惹得起也盡量不要惹,咱們還有正事幹呢,跟他們鬥什麼氣。我們得穿過這個地方,不能讓這些死人察覺到我們的存在。來把這個綁在手上,別說話。”林森問道:“這根小紅繩綁在手上就能蒙混過去?”秦單鳳和那個人同時說道:“別說話!”
宋木星從後腰抽出一根招魂幡,迎風抖開,喊了聲:“起!”聲音遠遠地傳開,在空氣中震動一樣,我的耳膜嗡嗡直響,似乎有個人鑽進了我的耳朵裏喊著:“起起起!”我麻木的腿抽筋了,宋木星把我往上抬了抬,合上我的眼睛,我隻能感到臉上陰風陣陣的吹,濕了的褲子似乎結了冰,耳邊響起了整齊劃一的步伐。宋木星是趕屍匠,他應該是喚起了那些倒地的屍體,圍在我們身邊,一同往某個地方走,屍體的腐氣會掩蓋住我們身上的生氣,那些空中飄浮的孤魂野鬼就不會發現我們了。
我弱弱的猜測,一百具屍體也未必有一個宋木星身上的死人味兒重。我似乎走了很長的路,一路上都是陰風陣陣,鬼哭狼嚎,忽然就走進了一個溫暖馨香的房間,我被平放在了一個地方,鼻端能聞到很香的氣味,變化多端,有時是茉莉的清香,有時是玫瑰的甜香,有時是鬱金香的濃香,有時又不是花香了,是肉香,調料的香味,脂粉的香味……各種各樣。我的身體不再那麼麻木了,脖子可以轉動了,眼睛也能睜開了。
我睜開眼睛,看到的是一片天藍色的幔帳,幔帳氤氳在一片霧氣之中,有人拿針紮著我的右手指尖,有感覺了,有些痛,有些麻酥酥的,還有些冰涼,我偏過腦袋看著我的右手,一個年輕人拿著一根很粗的銀針挑破我的指尖,放血,他坐在一個小板凳上,膝蓋上地放著一個銀盆,接著血,我看那個小銀盆裏已經接滿了半盆烏黑的血了,少說也有200毫升,我感覺頭暈,低血糖,血壓低。那個年輕人長得很俊秀,皮膚蒼白,手掌白皙纖細修長,他似乎發現我在看著他,抬起眼簾,問道:“現在好些了嗎?”我點點頭說:“好多了,謝謝你!”我的舌頭也不那麼麻木了,但是說話還不是很靈光,口齒不慎清晰,我拿著下巴點了點那個銀盆,問道:“我流了這麼多血?”年輕人說:“我已經倒掉了一盆了。”我流了六百毫升血,我真的暈了,失血過度,閉上了眼睛。那個年輕人在我手指上塗了一些藥膏,清涼沁骨,說道:“也好,休息休息。”我躺在床上,想睡一會兒,卻睡不著,不知道是中毒的原因,還是本來心就不靜,心煩意亂的,在床上翻個身,那個年輕人提醒我道:“別把藥膏蹭下去了。”我說:“好的,我一定會小心的,謝謝你!”就聽到那個年輕人出門的聲音了。
我聽到他出門立刻睜開眼睛,想跳下床,看看這裏到底是什麼地方。但我一睜開眼睛看到了床上還躺著一個人,是李不一,臉色蒼白,緊閉著眼睛,雙唇緊閉,毫無血色,身上蓋著一張被子。我在這種情況下看到了這個樣子的不一,忙坐了起來,雖然我身體還是有點麻木不聽使喚,但是已經可以自由行動了,那個年輕人倒是妙手回春。我輕輕的掀開被子,李不一的胸前纏滿繃帶,被子裏捂著一股濃鬱的血腥味和中藥味,繃帶上滲出絲絲的血跡。我怕他沒有穿褲子隻掀開了一點,又給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