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三匹小駒,母雞一日下兩個蛋,豬玀長起膘來那麼神速,除了魔法的作用,誰也無法說明這是什麼原因。“把錢存起來吧,”烏蘇娜向輕浮的曾孫子反複說。“這樣的好運氣是不會跟隨你一輩子的。”可是,奧雷連諾第二沒有理睬她的話。他越用香檳酒款待自己的朋友,他的牲畜越無限製地繁殖,他就越相信自己的鴻運並不取決於他的行為,而全靠他的情婦佩特娜.柯特,因為她的愛情具有激發生物繁殖的功能。他深信這是他發財致富的根源,就竭力讓佩特娜·柯特跟他的畜群離得近些;奧雷連諾第二結了婚,有了孩子,但他征得妻子的同意,仍然繼續跟情婦相會,他象祖輩一樣長得魁梧、高大,但他具有祖輩沒有的樂觀精神和討人喜歡的魅力,所以幾乎沒有時間照料自己的家畜。他要幹的事兒就是把佩特娜·柯特帶到畜欄去,或者跟她一塊兒在牧場上騎著馬踢,讓每一隻打上他的標記的牲畜都染上醫治不好的“繁殖病”。
象他在漫長的一生中碰到的各種好事一樣,這一大筆財富來得也是突然的。戰爭還沒結束的時候,佩特娜.柯特靠賣彩票過活,而奧雷連諾第二卻不時去偷烏蘇娜的積蓄。這是一對輕浮的情人,兩人隻操心一件事兒:每夜睡在一起,即使在禁忌的日子裏,也在床上玩樂到天亮。“這個女人會把你毀掉的,”烏蘇娜看見他象夢遊者似的拖著腿子回到家裏,就向他叫嚷。“她攪昏了你的腦袋,總有一天我會看見你病得打滾,就象肚子裏有一隻箍蛤蟆,”霍·阿卡蒂奧第二過了很久才發現自己有了個替身,但他無法理解兄弟為什麼那樣火熱。據他記得,佩特娜.柯特是個平平常常的女人,在床上相當疏懶,毫無魅力。可是奧雷連諾第二根本不聽烏蘇娜的嚷叫和兄弟的嘲笑,隻想找個職業來跟佩特娜·柯特維持一個家,在一個發狂的夜裏跟她一塊兒死掉,並且死在她的懷裏。當奧雷連諾上校終於迷上了晚年的寧靜生活,重新打開作坊的時候,奧雷連諾第二以為製作小金魚也許是有利可圖的事。他在悶熱的房間裏一呆就是幾個小時,觀察幻想破滅的上校以難以理解的耐心給堅硬的金屬板加工,使金屬板逐漸變成了閃閃爍爍的鱗片。奧雷連諾第二覺得這個活兒挺苦,而又不斷地渴念佩特娜·柯特,過了三個星期他就從作坊裏消失了。正好這時,他帶了幾隻兔子給情婦,讓她用兔子抽彩。兔子開始以異常的速度繁殖、長大,佩特娜,柯特幾乎來不及賣掉彩票,開頭,奧雷連諾第二沒有發現令人驚訝的繁殖數量。可是鎮上的人不再過問兔子彩票的時候,有一天夜裏,他卻被牆外院子裏的鬧聲驚醒了。
“別怕,”佩特娜.柯特說,“這是兔子。”可是兩人都被牆外不停的鬧聲搞得十分苦惱,再也合不了眼。次日早晨,奧雷連諾第二打開房門,看見整個院子都擠滿了兔子——在旭日照耀下,兔毛顯得藍幽幽的。佩特娜·柯特瘋子似的哈哈大笑,忍不住跟他開玩笑。
“這些都是昨兒夜裏生的,”她說。
“我的天!”奧雷連諾第二叫道:“你為什麼不拿母牛來試一試呢?”
幾天以後,佩特娜·柯特清除了院子,拿兔子換成一頭母牛;過了兩個月,這頭母牛一胎生了三頭牛犢。一切就從這兒開了頭。眨眼間,奧雷連諾第二就成了牧場和畜群的主人,幾乎來不及擴充馬廄和擠得滿滿的豬圈,這極度的繁榮象是一場夢,甚至使他放聲大笑起來,他不得不用古怪的舉動來表露自己的愉快。“多生一些吧,母牛,生命短促呀!”他喊叫起來。烏蘇娜懷疑她的曾孫子是不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也許當了小偷,或者盜竊了別人的牲畜:每一次,她看見他打開香濱酒瓶,光是為了拿泡沫澆在自己頭上取樂,她就向他叫嚷,斥責他浪費。烏蘇娜的責難使他不能忍受,有一天黎明,他神氣活現地回到家裏,拿著一箱鈔票、一罐漿糊和一把刷子,高聲地唱著弗蘭西斯科人的古老歌曲,把整座房子——裏裏外外和上上下下——都糊上每張一比索的鈔票。自從搬進自動鋼琴之後,這座舊房子一直是刷成白色的,現在卻古裏古怪的象座清真寺了,烏蘇娜和家中的人氣得直嚷,擠滿街道的人大聲地歡呼這種極度的浪費,這時奧雷連諾第二已把所有的地方——從房屋正麵到廚房,包括浴室和臥室——裱糊完畢,把剩下的鈔票扔到院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