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段(1 / 2)

又重重倒回去:“那我再睡一會兒,等一下送你去機場……昨天說到一半就睡著了。”

昨天事後兩個人一時都沒睡,稀裏糊塗地你一言我一語,然後又都撐不住前後睡過去。說些什麼當時記得清楚,睡一覺起來又忘光了。

方幸笑著說了一聲“還沒有說夠啊”,下了床要去浴室。臨出門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床上的那個蜷在被子裏,從他這個角度隻能看見頭發,連臉都藏起來。他就沒多看,悄無聲息地帶上了門。

機票其實是上午的,迅速地洗完澡之後方幸換好衣服,行李是昨天就打包好了的,看一眼手表時間差不多了,就再沒驚動任何人,拎著行李開門走了。

周末的上午小區裏還沒什麼人,大家都在補懶覺。昨天下過雨,空氣裏顯得比往常更加溼潤,有一種在北京很難聞到的草木的清氣。方幸有點貪婪地呼吸著,想這次是真的離開了。

走出一段還是聽到急切的腳步聲。方幸做了那麼久在後麵追的人,如今才知道,原來真的是聽得一清二楚,隻看是不是能裝聾作啞,硬下心腸忍到最後一刻也不回頭。

他素來不是一個心硬的人,以至於連親生父親都歎氣說“你有婦人之仁”,所以這一次也沒例外。他默默地停了下來,又轉過身,看著追過來的衛艾,隻是說:“飛機票是上午的。我說謊了。”

衛艾赤著腳,睡褲是自己的,睡衣卻扯著方幸的,扣子來不及扣好,亂七八糟對不上扣眼。這個樣子方幸一時覺得好笑,隻是怎麼都笑不出來,看著麵露驚惶之色的衛艾,又說:“快回去,被看到了跳進黃河也說不清了。”

衛艾漸漸地鎮定下來,蹙起眉頭:“不可能一直瞞住的。”

“你是你,我是我,我一定要瞞下去。”

“到底你也沒死心不是嗎。”他往前踏了一步,踏進個水窪裏,這下連褲腳也都濕透了。

“女人才能給你生孩子。我是真的把她當媽。”

這兩句話說得毫無關聯,但是方幸知道衛艾肯定聽懂了。說完他再不看他,走遠的時候想,當年一切萌芽的時候,他以為這不過是個開始,很快就能看到頭。原來這些年過去,兩個人還是在起點上,不進不退,也無處進退。這世上不見得所有的事情都有始有終,就好像自己,這麼多年過去,不過掙到一個開頭。

但有些人連開頭都沒有,一輩子也就過去了。

這樣想一想,倒也著實不算太壞。

……

到深圳之後方幸發覺自己還是懷念北京,但一個城市必然有一個城市的好處,住久之後熟悉了這個城市的節奏和脈絡,慢慢也生出親近和不舍來。

這半年間他再沒回去過,眼看著年關近了,還是不怎麼打算回去,隻是從電話裏陸續聽到一些家裏的近況,譬如自己離開不久衛艾也走了,武紅出院了,家裏新請了個保姆照顧武紅也照顧家務,衛艾每個月都會回來一個周末,看看武紅又匆匆離開……

這些事情聽多了,方幸反倒是覺得家離自己越來越遠,也越來越陌生。他覺得這大概是這次離開的那一個換成了自己。衛艾後來也陸續聯係過他,電話短信郵件,小心翼翼又鍥而不舍,隻是有些東西被刻意地避開了。其實臨走前那一晚上之後,什麼都藏不住了,但悉知彼此的心意怎樣?貪戀彼此的身體和親吻怎樣?原諒不原諒又怎樣?未解決的永遠未解決,這是個沒有奇跡的世界。

多年前種下的因,如今在一家四口的生命裏皆一一長成參天大樹,彼此盤根錯雜,又無一結出果實。

方幸和衛艾似乎又回到兩個人還是心無綺念作兄弟的時候。有一天方幸又加班到深夜,忙掉手上的事,反而不急著回去了,帶著一幫更年輕的同事叫了宵夜。等宵夜的時候忽然想起之前的有一天,也是這樣連著加班了好幾天,接到衛艾的電話,不知道正好說到什麼,方幸腦子不夠用一時講漏了嘴:“你不是做生意的人嗎,怎麼傻到做這種虧本的事情。就算是拿這個耐心和毅力對一個陌生人,什麼人也都給你追到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