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的樹,因為它隻顧著開花,常常忘了結果。

夜裏我做了一晚上的噩夢,夢裏俊美無匹的美男,捏著一條條扭動的蟲子,撬開我的嘴想把蟲子塞進去……

盡管這個夢非比尋常的惡心,但我還是在美男家裏住了下來。

美男是姚家村的私塾先生,但卻不姓姚,我聽私塾裏的孩子們喚他做李先生。美男的聲音極好聽的,念起書來,尤其的抑揚頓挫,悅耳動聽。我在廚房裏養傷養得無聊了,便飛到學堂上就近聽他講課。學堂周圍沒有落腳的好地方,我看中了美男那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便飛過去,落在了他的頭上。美男講課,喜歡一邊說話一邊來回走動,我坐在他頭上,感覺像在坐摩天輪。心情愉悅的我,甚至會在他教到精彩處,出聲應和。

“先生!”一個大眼睛的男孩立起來,細細的胳膊一抬,指著美男的頭道,“你的頭上有隻鳥。”

“哦。”美男應了聲,竟沒有趕我下去的意思,隻徐徐地晃了晃腦袋,對他的學生道,“鳥雖禽類,但亦有愛德之心,故而登堂入室,聽我教誨。鳥尚如此,爾等堂堂男兒,更應勤勉讀書,修身養德才是。”

小男孩睜著一雙迷茫的大眼睛,茫然卻敬佩地看著我,安靜地坐了下去。

我“嘩”了一聲,早笑到不行。美男不愧為人師表,忽悠人的功力著實了得。

不過那以後倒沒有人再對美男頭上多了隻鳥提出異議,我開始還隻呆在私塾裏,後來便開始堂而皇之地跟著美男在村子裏到處晃悠。

村裏的人和善,尤其見著美男總是笑眯眯的,“先生,你什麼時候養了隻小鳥?”

美男微笑以回,“路上撿的,就帶回家了。”

“那這鳥兒,可有名字嗎?”

“我想想,”美男沉吟一陣後,我不由得豎起耳朵,想聽聽他打算給我取個什麼名字,沒一會隻聽他認真地回答,“看它周身青翠可人 ,就叫小翠吧。”

有沒有搞錯?我坐在他頭頂,異常鬱悶地抱怨,琳兒也這樣,美男也這樣,好歹你們都是讀過書的文化人,能不能給我取個文雅一點詩意一點的名字呀?比如什麼……呃……青青呀,翠兒呀……好吧,這兩個也很俗……

總而言之,在美男家的日子過得尚算愜意,雖然吃得非常簡單住得非常簡陋,但是每天都能看到美男,聽到他帶著磁性的讀書聲,實在是讓人很……樂不思蜀。

想起琳兒是因為那天夜裏突然做了個夢。夢裏我又回到那張堆滿花瓣的竹筏之上,琳兒為我送葬,哭得聲嘶力竭。我醒來的時候,隻覺雙眼幹澀喉嚨發緊,好像陪夢裏的琳兒哭死過一樣。

彼時我的腳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卻依舊死乞白賴地呆在美男家蹭吃蹭喝,完全將琳兒這個人拋到了腦後,仔細想想真有點見色忘義的味道。不過,我還是為自己找到了一個辯護的借口——我不認得回張府的路。雖然琳兒沒有人陪很可憐,被人逼婚更可憐,但我現在隻是一隻小小鳥,能幫她什麼呢?這麼想著,我稍稍心安了些。

可是第二天夜裏,我又做了一模一樣的夢,夢裏的琳兒哭得更凶,洶湧的淚水幾乎要將我淹沒……醒來之後的我,心神恍惚,早飯都沒吃下多少。

美男見我這樣,微露擔憂,“小翠,你怎麼不吃東西?可是不舒服嗎?”

“嘩——”我輕啼了聲,多想告訴他我有心事,可是一隻鳥能有什麼心事,他要是知道豈不笑死?

“今天我要去趟縣城。”他突然說,“隔壁的姚奶奶要拿織好的布去縣城賣,順便買點絲線回來,我看她孤身一人,腿腳又不方便,這一去幾裏路,怎麼受得了,就答應幫她跑一趟了。我娘常說,年輕人一定要多幫老人家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他說完,朝我粲然一笑。

我隻覺眼前亂花繽紛,我的美男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