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語,佩文去對眾人承認,她和粵然是一對。

粵然無所謂,由著她。

也不是沒有快樂過的。

一起騎著自行車,來來去去,或者在公交車上晃悠。佩文總是喳喳呼呼,一把聲音能夠蓋得過菜市場裏麵十幾個大嬸,卻是在招呼粵然與她去吃冰。

粵然和所有人一樣,知道佩文對自己的依賴,卻和所有人不同:她知道自己對佩文沒有感情可言。但她也將佩文視作好友。

臨到畢業的時候,已然覺得厭倦。當父母要求自己回來的時候,粵然立刻答應,沒有猶豫,也沒有考慮。

佩文說,她也要來。粵然笑笑,心裏問:“關我什麼事?”

回來的第一天,佩文給她打電話,告誡粵然,不可以忘了她,她很快就來。粵然問她:“你來這裏,住在哪裏?”

佩文愕然:“你不請我住你家裏?”

粵然問:“為什麼要?”

佩文大聲說:“我是為了尋你才去!”

粵然說:“那麼,不必。”

佩文氣極:“粵然!你是不是有了別人?”

粵然說:“什麼別人?沒有。”掛了電話。

之後反反複複,佩文總是認定她必是又再遇見旁人。

她知道佩文所指,從前也知道,但從不點破,隻因她從未曾覺得有理由要向佩文交代。當她知道佩文認定自己,她便開始厭倦,因為,她並沒有認定佩文。如果佩文問她,她或會早些與佩文說明。可偏偏佩文以為日夜與她一起便可自信,從未問過。

她當然沒有理由主動表白對佩文的無意。

此時再說,佩文卻似乎難以接受。幸而遠隔千裏,粵然便拋之於腦後,不理。父親給她安排了實習,她便去。

到單位第一天,她便知道自己的師傅曾有得意弟子,是本地一名女生,叫整個科室讚不絕口。他們叫她“小蘇”。

幾日下來,粵然發現這些師傅其實極之挑剔。實習負責事宜雖多是瑣碎小事,卻有千般注意,稍不小心,即受苛責。饒是如此,還不是天天有活給你做。

實習生不同正式職工,如果沒活做,人家不開口,自己也難免會捫心問一句“為何呆在此地消耗青春?”又沒有工資和全勤獎金。

菊姐會對她說,不熟練的活計,要自己默默多練習幾次,從前“小蘇”在這裏,自己會拿老案子的卷宗自己練習,從不閑坐一邊看報紙。以為機關工作人員就是喝茶看報,那是局外人,現代社會,要在任何群體立足乃至向上,誰不需要盡力表現?

小蘇,小蘇,未見其人,屢聞其名。

粵然不期然佩服那從未見過麵的“小蘇”。

工作內容接觸得越多,粵然越真心敬佩幾位“師傅”,責任重大,專業精細,殊不容易。

她也是聰明人,很快學會何為“眼裏有活”,瑣碎小事漸漸做得妥帖,得到菊姐讚賞,將她派給個案較多的雲哥,兼且有機會跟他們出差。仍然是跟頭跟尾地打下手,卻至少有機會起草文書。

四年的書總不是白念的,出差歸來,她刻意換上跟他們一色的黑色套裝,自停車場搭電梯上樓,本以為不會有人的清晨八點,電梯卻在一樓停住。

一個學生妹愣在電梯門,杏白色的西褲套裝,即使刻意地穿了高跟鞋,也還是傻傻清純的樣子,看她眼神,並沒有將自己與師傅們區分出來,是將自己也認作了職員之一,粵然禁不住得意高興。

她聽得菊姐呼喚學生妹:“蘇航!進來!”

蘇杭?名字怪異,莫非江南人士?

學生妹跨進電梯來,臉上有淺淺的笑,個子小巧,有點兒嬰兒肥,長相卻是平凡,沒有江南女子的精致靈動,但眼神清澈,單純得有一些笨拙,自在中有著一種嬌憨可愛。倒是笑不露齒地矜持,隻是眼神裏流露和菊姐雲哥他們熱絡的親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