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者冷得打了一個激靈,微微一呆,沉默地離開。

蘇航看見尹執心冷而酸地趕走侍者,靠著粵然的肩膀,默默低下了頭,小小的嘴此時幾乎彎到了兩邊耳根,右手食指輕輕一下一下地戳著粵然的大腿。

如果說她是醋壇子,那她的醋意流淌起來,好歹也是“上善若水”,迂回曲折地把敵人酸化軟掉,總歸會給愛人留點麵子。但尹執心,則根本是一個醋冰窖,醋意揮灑起來是直而尖利的冰屑冰刀,專傷外人,不怎麼紮向鬱傑,但過於明顯的冷刃,也把鬱傑的麵子劃得差不多了。

粵然想笑不肯笑,摟著蘇航的手在她腰間握了握,製止孩子期待有樂共享的小挑逗,嘴角還是不自覺彎了彎,兩眼閃現迎戰的神情,看住鬱傑曖昧不明的笑臉。

“不介意吧?”鬱傑在明豔的笑裏挑著眉毛問粵然。

“當然不。”粵然回贈她一個無所謂的微笑。鬱傑到底恢複正常了,她想。

她們還是比較習慣這樣跟對方打交道,亦敵亦友。

“蘇航,如果你不讓她喝,那我一個人喝就好。雖然圈子裏的人都說你的酒量不錯,但我估計,”鬱傑對粵然抬起下巴,雙眼閃著狡黠的微光,“粵然不會讓你喝。”她輕鬆自如地挖苦對麵相互牽製的恩愛伴侶。

粵然眯起眼睛認真地點頭:“有我在,當然不會讓她放肆。至於我跟不跟你喝,要看你有沒有好的理由。”她不忘在對答裏小小地揶揄對手在愛人麵前的無能。

蘇航和尹執心同時扭頭,表情嚴肅冷淡地看自己的愛人,她們同時發現:某人突然自作主張,似乎是想找死?

兩個某人也幾乎同時回應自己愛人詢問審視的眼神,但表情各異。

“別這樣,我不一定喝。何況,我們和她們很少見麵,就是喝,也隻喝一點點,好不好?”粵然小聲溫柔地對愛人說。蘇航眨了一下眼睛,眼裏小小地露了一下凶光,不置可否。

鬱傑看著尹執心冷白的小臉,收起笑容,沉沉地說:“執心,她們是朋友。你有什麼問題,我來回答。”尹執心冷冷地,輕輕地,點了點頭。

啊,豁出去了?粵然稍偏著頭,對著鬱傑戲謔地笑。

與其被她慢慢地審,還不如自己痛快地招。鬱傑斜睨著粵然揶揄的眼神輕笑。

最重要的是,尹執心吃醋了,近乎直白地吃醋了,不僅如此,她還在不自覺地、非常明顯地嫉妒蘇航和粵然的親密——鬱傑最初有些惶恐,但終於覺得這是件好事:麵對尹執心壓也壓不住的醋意和嫉妒,也許,她能說一點壓抑許久的心聲,讓尹執心更明白自己的心意。就算尹執心始終不能解開心結,至少能夠更了解自己,更安心。

她也隻想用她的陪伴,讓她安心地活著。

尹執心在鬱傑的溫柔裏,身上的寒慢慢向外飄散,冰冷的眼神沁入清涼,對著蘇航和粵然輕聲說:“很抱歉,我隻想知道你們之間發生過什麼。”也許是夕陽餘暉與室內暖黃的燈光交錯映襯,她的耳根泛著淺淡的粉紅。

粵然淡淡一笑,蘇航微笑著搖頭,她們同時覺得有一種悲涼彌漫——對麵的兩個人,自始至終沒有丁點兒身體接觸,連肩膀和指尖都不曾碰一下——如果是她們,有這樣強烈的情緒交互,即使再多人在身邊,怕是也忍不住緊緊地握一下手吧?互相對望一眼,粵然放開了蘇航的腰,蘇航把右手放進粵然的左手,兩人同時坐得筆直,像對麵的兩個人一般筆直。

鬱傑對她們露出一個笑臉,柔暖明媚。

“我們的過去,就是同學,但隻有鬱傑了不起,讀了博士,還能留校任教。”粵然對尹執心溫和地回應,不著痕跡地把話題搖擺了一下。既然對麵伉儷覺悟了,她也就不再冷眼旁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