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發瘋了。

以後的兩個月裏所發生的一切,現在他都已經不記得了。劉惠芬告訴他,這段日子裏他的情緒十分不穩定,任何人的接近都會造成他極度的恐懼和驚惶。每天他都會不斷重複著一樣的話,好像是在哀求著什麼人:“求求你不要再笑了,求求你,不要對著我笑了,不要在笑了……”

醫院的大夫用盡了所有方法,甚至為他做了催眠,都無法得知究竟是誰在對他笑。這一點也記錄在了他的病例檔案上,劉惠芬還特意用紅筆寫了批注,內容是“此種現象為受驚嚇過度的典型症狀”。蕭鬱飛病情恢以後,劉惠芬曾經問起過他究竟看見誰在笑,可蕭鬱飛的回答是“想不起來了”。

蕭鬱飛並不是真的想不起來了,隻是他知道就算說出來也沒有人會相信,說不定還會把他再次關進去。在他發現柳燕屍體的時候,他又看到了那張臉,那張英俊消瘦滿臉血汙,帶著淡淡微笑的臉。那張臉就出現在柳燕的臉上,就同苗曉白死時的情形一模一樣,那張臉仿佛正在一點一點的靠近他,越來越近。然後蕭鬱飛便奮力地伸手去推他,不停地推,用力地推,接下去的事情他便一點都不記得了。

直到有一天晚上,他又夢見了那張臉,還有苗曉白的臉、柳燕的臉不斷在他麵前交替出現。他們的臉上都不停地流著血,邊流血邊呼喚著他的名字,邊向他微笑。天亮前他被護士推醒,那時他全身的衣服都已被汗水濕透,然後便說出這兩個月來第一句清晰的話,他問護士:“我在哪裏?”

而他的病症也就這樣徹底消失了,大夫們都唏噓於這個充滿調侃意味的奇跡,他的病居然是被一個夢給嚇好的。

宿舍裏沒有人,顯得有些空蕩蕩。蕭鬱飛爬上了自己的床鋪,一切都依然是那麼幹淨整齊,床單上透著一股淡淡的肥皂粉的香味,顯然是剛洗過不久。

人的記憶真是一件很奇怪的東西,總會在不知不覺間冒出來,蕭鬱飛怔怔望著淡灰色的天花板,過去半年裏所發生的一切好像電影一樣在眼前慢慢掠過。

起初是他和柳燕的相識,在一個很浪漫的冬天初春,上演了一次同樣浪漫的邂逅。那時蕭鬱飛才剛剛從苗曉白死亡的陰影中擺脫出來,流血的笑臉也再沒有在他的夢裏出現,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正常的軌跡。三月份是桃花盛開的季節,他們係裏的七八對情侶共同提議去南彙踏春賞花,蕭鬱飛本來是沒有興趣的,但實再招架不住盛情的邀請也就答應了。就在那次的活動中,他遇上了嬌小可人,又同樣是單身的柳燕。

周圍都是一對對卿卿我我的小情人,蕭鬱飛自然隻能跟柳燕搭話,柳燕開始顯得有些拘謹,但時間一久也就放鬆了許多。經過了一天的閑聊,蕭鬱飛知道柳燕原本姓王,小時侯父母離異,她跟著母親改嫁到了一戶姓柳的人家。五年前母親和繼父移民去了美國,但她不願去那個陌生的國度生活,所以選擇了一個人留在上海。而她那個年長五歲的哥哥便一直跟著父親,就在半年前,她的父親也因為胃癌去世了。

對於哥哥柳燕似乎有著一種難以形容的依賴之情,她告訴蕭鬱飛,雖然她跟哥哥並不是經常見麵,但她們之間的感情卻很好。家庭的波折和長時間的獨自生活使她看起來有一些內向,甚至使人覺得她總是很憂鬱和迷茫,或許是由憐生愛,從那天開始蕭鬱飛便頻繁地出現在她的生活中。

蕭鬱飛經常在節假日約柳燕出去玩,錢櫃、嘉年華、浦東科技館,更遠的就是到近郊的周莊、同裏之類。沒過多久,這兩個孤獨的人便很自然的走到了一起,他們都沉浸在甜蜜的幸福之中。可是蕭鬱飛卻萬萬沒有想到,新的噩夢正在一點點向他靠近,最終降臨在柳燕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