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祺也就順了他的意思,在加拿大買了不少東西往回帶,沒讓他那筆錢白白轉過來。沒想到他快要回來了,人卻怎麼也找不到了,倒像是等不到別人來哄就賭氣一個人走遠的小孩子。

平靜的日子綿延太久,麵對爭執的時候便格外容易疲乏。葉祺從機場直接打車回家,開了家門卻聽到臥室裏有陌生的人聲,那感覺不亞於一把錘子猛然砸在心口。

血液都冷卻的感覺,這些年早已久違。

那一刻,他覺得自己完全是情令智昏。一味猜測陳揚是不是生了病,是不是還在生氣,是不是公司裏有事忙得什麼都忘了,卻從未想過還有這種可能。

循著再熟悉不過的光線往裏走,門被他無聲地推開——

陳揚躺在被子裏,西裝和襯衫領子還露在外麵。屋裏酒氣濃鬱,明擺著是他喝醉了。床邊還站著一個他並不認識的年輕人,正拿起床頭櫃上的《快雪時晴帖影印》來翻看,銅版紙相互黏連的狀態被外力破壞,發出一點細微的聲響來。

陳揚還沒有完全昏睡,嗓音啞得驚人:「你……放下……」

一語打破了這詭異的沉默,葉祺慢慢地從陰影裏走出來,沉聲開口:「放下,那不是你能碰的。」

在場的另外兩個人俱是大驚,陳揚扶著額頭坐了起來,猶豫著叫他:「葉祺……」

葉祺連抬手指指門的動作都省了,看也不看呆立在一邊的小朋友,整個人迅速陰沉下去:「出去。」

袁同學接連受驚,這會兒在壁燈下看清楚了葉祺的臉,又是一句不該說的話脫口而出:「葉老師……你,怎麼是你……」

這真是火上澆油了。誰能料到事情就是會這麼巧,袁同學在學校的時候還曾選過葉祺的文學鑒賞課,畢業後也沒少拜讀葉祺那些源源不斷的譯作。

葉祺的臉色刹那間難看到了極點,至少是陳揚從未見過的嚴重程度。忍著太陽穴幾乎爆開的疼痛,他伸手扣住了葉祺的手腕:「你別為難他。」

無數次去抓牢他,像這樣被狠狠甩開的次數倒是屈指可數。陳揚還來不及做出反應,葉祺已經抓起了方才教人急忙丟下的厚重畫冊,用力摜在地上,暴怒的聲音也隨之炸響:「滾!」

電光火石間,袁同學還是感受到了所謂「別為難他」的效力。好歹那本單手拎著都嫌費力的畫冊沒砸在他頭上,這就是萬幸。

外人倉皇離開,葉祺退後幾步靠在了衣櫃上,一時連氣息都是紊亂的。

陳揚的酒勁早已醒了八九分,凝神一聽這呼吸聲就知道不對:「你不能動氣,小心……」

葉祺平靜地打斷他:「我聯係不到你,家裏電話沒人接,你手機也關機。我擔心你有事,所以急著趕回來。現在,看來是我多此一舉了。」

「……」太多可以用於解釋的話,臨到了嘴邊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一層冷汗幾乎是立刻覆滿了後背,陳揚動了動嘴唇,終究沒發出聲音來。

葉祺苦笑了一下,帶著那本畫冊很快掩門出去了。腳步聲一路遠去,然後是開門聲,以及畫冊扔進樓道那邊的垃圾桶時,發出的轟然巨響。

那是不久前葉祺送給陳揚的生日禮物,十幾年前出版過便再無重印的典藏影印本。葉祺知道他心向往之,在私人會員製的書友會裏不斷托人去買,總算趕在他生日前拿到了手。

他從未見過葉祺丟掉鎮靜,更不曾領教這樣容不得一點沙子的決絕。

陳揚一動不動地擁著被子,然後無力地把臉埋了進去。

(五)

葉祺沒有離開家,他隻是在客廳的沙發上睡了一夜。第二天陳揚醒來的時候已經找不到他,當晚等到午夜他也沒有回來。

白天早早出門,下午上完課後便無所事事起來,葉祺按平日的習慣去了市立圖書館。他和阮元和都鍾愛整棟樓采光最好的那間閱覽室,因為拐了太多彎才能到,通常知道的人也少一些。果然那家夥還是在的,獨自靠在椅背上麵無表情地翻書,見了葉祺隻不過點一點頭表示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