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那裏發生了什麼。
大約一小時後,東郭在現世界現身,一隻胳膊緊緊摟著胡步賢的肩,好像很怕失去對方。
男孩好端端地,除了身上的血汙,和茫然的表情——他好像不知道自己發生了什麼事,根本健康得很!
“他沒死!他活了!”第五叫囂,“是他!是他激發了他!他才活了!”他抱住腦袋,被一股無名的怒火衝得暈暈乎乎。
“還沒完呢!”他喃喃自語,“還沒完呢!”
他觀察了男孩很多年,看到男孩力量的成長,看到男孩隨著年齡成長而在性格上呈現出的各種變化,還看到男孩以最下流的手段勾引了東郭——本該屬於他的人。
他不會讓他們像王子公主那樣“從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他向神跡審判組匿名揭發了東郭,以擅自激發凡人的罪名。他想,既然東郭的愛不能屬於他,那麼誰也不能得到!
結果東郭憑借他自己的力量拯救了他和胡步賢,第五遭受到更大的打擊。東郭自始至終都不知道第五對他和胡步賢做的一切,隻這一點,讓第五稍稍有點僥幸。
不久,日本鬼子跑了,國民黨也跑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隨著文化大革命風潮的來臨,國內神跡組織不得不轉至“地下”,一些神跡逃往海外,一些以凡人的身份生活了許多年,還有一些遭到批鬥,慘死在凡人手中。
這期間,第五去了歐洲,逃避自己的心情,在那兒直待到一九八零年。回國後,他發誓再也不要見東郭,再也不愛任何人,再不接受任何人的愛。他隱居了,隻有手下和商的半顆頭骨陪伴他。
二零零八年剛入冬,他接到李元虎的電話。對方邀請他加入廳裏,他拒絕了。之後,李元虎給他打了整整三年的電話。
他不得不承認,時代的巨變讓血族的生存變得很不樂觀,凡人日益完善的法律和被執行得徹底的神跡戒律,使他們從活人身體上吸血變得難上加難。尤其猶大係的血族,麵對的不僅僅是吸血的困難——失去“契約者”,就意味著失去味覺。
他接受了李元虎的邀請,加入了S.W.事件處理廳,參與了李元虎計劃的許多場陰謀。
在最近大家都知道的一場陰謀中,他拐走了東郭。雖然他曾發誓,但他終是無法忘懷,說他固執也好、忠誠也罷,他活到了這把恨不能殺死自己的年紀,不在乎別人怎麼說了。他就是要倚老賣老!他不得不承認,他心裏想的,仍隻有愛。
事到如今,他沒什麼可怕的了,反正該發生的和不該發生的都已發生。心裏那些秘密一直折磨他,令他痛苦,他覺得是該讓自己輕鬆一下了,因此他當著東郭的麵,製作了一卷錄音帶。
當聽到第五策劃了謀殺胡步賢的事時,東郭明顯露出驚訝的表情。不過錄音整個兒過程中,他始終不發一言,默默地聽。第五能從他多變的眼神中,看出他各種複雜的心理活動。
東郭終是溫柔的,在一係列激烈的情緒波動後,他的眼神回複了平靜。他憐憫甚至有點哀悼地看著第五,直至第五按下停止鍵,才說:“你不懂愛。”
第五一愣:“我不懂?你知道我愛你愛得多辛苦?”他發抖了,“要是你早點兒把你的愛給我,就不會發生那麼多事!我現在把一切都告訴你了,你又恨我了,是不是?”
東郭搖搖頭:“我不恨你,就像從不愛你一樣。還是那句話,我對你隻能像對待兄弟和朋友。而你愛著的,隻有商。”他從一直坐著的椅子裏站起身,“我按你的要求跟你來了,也按你的要求正式結束了我們的關係,我們之間不再有任何所謂的契約,不過做朋友還是可以的。如果你有需要,盡可以來找我,除了吸我的血和要求我的愛,我會盡最大努力幫助你。再見。”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第五沒有追趕,他知道他追不上。他輕鬆了,本該擁有契約者的血族再度孑然一身,心中的失落與孤獨無法用任何東西彌補。
他曾詛咒自己的未來生不如死,看來是應驗了。
後悔麼?
他想起商以前總問他的話。他自己也不知道。說不後悔?可為什麼疼得像萬箭穿心?說後悔?他又覺得自己活該!
與東郭分手的第二天,他準時到廳裏上班。他無心工作,滿腦子想得都是請假的事,他需要時間讓自己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