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人目光漸遊離，隨著一聲苦笑，他開始追憶。
“我年輕的時候，天下之人誰不知我，天下之人誰不懼我。我縱橫四海，無人能擋，真叫風光，當時的人無不這樣想我。可他們有誰知道，我內心的苦澀；有誰知道，我的孤獨。他們不知道！誰都不知道！”老人說到這裏，有些激動，雙拳緊握，眼睛泛紅，嚇的山夕直向後退去。
良久，老人似恢複了心情，長歎一口氣，接著道：“生前百般孤獨增，死後無人曉其名。我這孤獨君，真不是徒得其名啊！”老人長歎道。
靜默片刻，老人平靜地道：“我在錢家莊長大，可是，我卻不是錢家莊的人。我是被遺棄到錢家莊村口，被人撿去收養的。我的父母，我沒見過。也忘了我是多大，北方鬧饑荒，大家都向南方逃難去了。那個時期我現在都不敢想，餓死街頭的人有；賣兒賣女的人家有；連人吃人的都有。太恐怖了。在逃難過程中收養我的那對夫婦，將我賣到宮中當太監。我當時不知道什麼是太監，隻是覺得買我的那幾個人妖裏妖氣的，特讓人害怕。而且，每天夜裏都會有和我一樣被買了的孩子莫名其妙地失蹤。有的孩子就說，他看見是那寫怪人把失蹤了的孩子吃掉了。我們都怕死了，於是，我便和那些被一起買來的孩子偷跑出來。可同行的孩子裏，隻有我沒被抓回去。當時的我特別害怕，也不知道去哪，隻是一直跑，一直跑。一直跑到一個山洞裏，躲著不敢出來，一直躲到天黑。那個時候，我真是又餓又冷，又不知該何去何從。就在這樣的時候，我身後突然傳來一陣烤肉香味，我轉過身，驚訝地發現我身後不知什麼時候升起了一個火堆，一位女子正在烤著一隻剝好了的兔子。我當時害怕極了，正想跑，卻聽那女子道：‘孩子不要怕，我是你的母親。餓了吧？快過來吃點東西吧。’我愣在當地，我不敢相信，我竟然也像別的孩子一樣，我也會有母親，不是別人嘴中的野種。母親也不知道使了個什麼法術，使我飄飛到她身邊，坐到了她的膝下。她撕下一條烤好的兔腿給我。我實在是太餓了，接過來便吃了。吃得正香，卻聽母親在身邊啜泣。我問母親怎麼了，母親將我摟在懷裏，對我說：‘孩子，你太苦了。和娘回去吧。’我問母親去哪。母親告訴我，‘去地府。’我以前聽說，隻有人死了，才去地府。我不想死，不想去地府。母親哭著對我說：‘孩子你是世間孤獨的象征，你在這裏不會快樂的。’我覺得母親的話說得好奇怪，我聽不懂。母親對我說：‘命運這種東西，是誰都決定不了的。’她又告訴我，‘在世上，很多東西都是不可靠的，和看到的不一樣。’也不知道母親又使了個什麼法術，我突然吐出了好多石塊。母親告訴我，這就是我剛吃的兔子。還說世上萬物都是會偽裝自己的，頑愚的如石頭，也不例外。我更加不懂了，我吃的明明是兔子，怎麼會變成了石頭。母親對我說：‘孩子，有些事情是隻有經曆過，才會體會的。或許，很多東西，你會慢慢明白的。如果有一天，你想回來了，那就來地府找我吧。那才是你永遠的家，隻有在那裏你才不會孤獨。你很累了，睡吧。等你醒來，你會擁有你曾經擁有的一切，除了記憶，但卻無法逃避孤獨。’我聽不懂母親的話，隻覺得眼皮很沉，快要睜不開了。迷迷糊糊的，我聽見母親說：‘生前百般孤獨增，死後無人曉其名。孤獨君，你好自為知吧。’然後我便沉沉的睡去了。那是我第一次見到母親，也是最後一次。”老人低著頭，似追憶那片刻的溫存。
“當我醒來，天已經亮了。我還是在那個山洞中，可是，母親已經不見。我走出洞外，感覺精力旺盛，呼吸著新鮮空氣，我禁不住大喊了一聲。可就這一聲，你猜怎麼著？我身邊竟有幾塊石頭被震得粉碎。我嚇了一跳。可就在著時，莫名的意識在我心中萌生，我知道了我會武功，很厲害的武功，我試著練打了一遍，很輕鬆便使了出來。可這些功夫叫什麼名，我為什麼能會，卻不知道，我越想想個究竟，便覺得頭越痛，所以也懶得去想。在後來，我又發現了自己一個新的能力，也就是現在蒼山宮靠著混飯吃的機關暗器之類的創造。這蒼山宮我想想就頭痛。懶得提他們，給你繼續講我。”老人衝著山夕笑了笑，露出了與其年齡極不相符的整齊的牙齒。
“我當時真不知道何去何從，隻好到處流浪。我靠製作一些希奇古怪的東西買掉得來的錢生活，我一路走，一路做東西，一路買。就這樣，十幾年過去了。現在想想都覺得那是一段多麼美好的時光，無憂無慮，隻覺得天下都是我的，哪裏都去得。也忘記了是在哪一天，也忘記了是怎麼回事，我身邊突然多了好多兄弟姐妹。都曾是窮人家的孩子，都是已經沒家的孩子。因為我的手藝和功夫，他們都拜我為大哥，我們共十二個孩子從此相依為命。我們想了想，十二，正好合生肖之數，於是我們便天真地自稱‘生肖獨生’，意思是，我們十二個人不靠任何人，不靠天和地，我們隻靠自己。我們分別根據各自的特點，以生肖為各自命了名字。膽小鼠最小，也長得最小，我們平時最愛逗他玩；大頭牛長了個大塊頭，憨直憨直的；我呢，就是領軍虎；小兔是個很乖巧的小女生，隻比膽小鼠大一點，做的一手好菜；阿龍是我們之中長得最好的，平時不太愛說話，生人和他說話他總不理，好象聽不見一樣，阿龍其實就是‘阿聾’，其實，我們都知道，他不是驕傲，他是害羞。”老人目光遊離，深深地陷入了回憶，講到這，不禁莞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