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段(1 / 3)

酒盅遞過來堵他的嘴。蘇凡半推半就,拗不過他抿了一口,酒性激烈,臉皮子上薄薄發了層汗。

狐狸笑得開心,眉梢翹動,舌尖一勾,杯沿上的酒漬舔得幹幹淨淨。

入喉的酒就在蘇凡腹中火辣辣地燒了開來,星火燎原,渾身軟得使不出半點勁。

籬落隻見蘇凡臉色緋紅,一雙眼含了霧氣迷迷離離看不真切,略顯蒼白的唇上還留著酒液,晶瑩水潤,竟添了幾分春色。

「這邊,也擦了。」他忍不住湊上去,嗓音暗啞,淡金瞳深如一池秋水。

背靠著牆,書生退無可退。

已經近在咫尺,肩頭的烏發裏摻進了銀絲。

「子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非禮......」腦海裏依稀想起幾個字,破碎不能成句。

鼻尖碰上了鼻尖,呼吸急促又極力壓抑,唇瓣顫栗,舌在口中蠢蠢欲動。

「先生......」

門「匡─」的一聲突然打開,冷風夾著雪花,快撲滅了爐中的烈火。

蘇凡反射性地推開籬落,胡亂抓起本書把臉埋進去,半天說不出話。

管兒的手還推著門板,瞪圓的眼睛一眨一眨,張口結舌。

「小鬼,還不快把門關上,想凍死你家先生是不是?」籬落摸摸鼻子,坐回原來那張軟椅,又抓了把瓜子在手裏,有意無意地瞟著蘇凡熟透的臉。

後來,下一陣雪,天就冷下十分。

狐狸不冬眠卻也畏寒,縮在火爐邊就再不肯動彈一下。蘇凡由得他們去,清清靜靜地倒也合他的意。

看書看乏了,籬落就拉了他過去,野史外傳、山間奇談,一樁一樁地說來解悶。管兒聽得咋舌,張大了嘴好半天合不上,蘇凡也覺得離奇。書齋裏紅袖添香的畫中仙,荒山中朱瓦廣廈的千金女,還有風雪夜一盞幽幽搖曳的牡丹燈......

聽到入迷處,就忘了外頭呼嘯的風雪。方才的困乏也解了,筋骨舒暢,是他悄悄靠過來在他背後揉捏擠按。

詩書、暖爐、清酒,外加身後的依靠,所謂安逸閑適不過如此。

轉眼就到了年末。整個靠山莊似從冬季的長眠中忽然醒過來一般,喧囂不可與往日相比。

殺雞宰鴨,煎炒烹炸,賢慧的媳婦個個都卯足了精神,要在除夕夜的飯桌上分出個高下。

戲班子又裝扮齊全著在草台子上演開了,鬧天宮、瑤池會、瓊台宴......都是莊裏人愛看的熱鬧戲,皂靴過往翻騰如浪,水袖來去漫卷似雲,鑼鼓聲三裏外都聽得分明。

蘇凡見王嬸一個人孤寂,就把她接了來一起過年。有了她的操持,記憶中冷冷清清的年這回竟意外地有了樣子。春聯、窗花、倒貼福......都是紅豔豔地,樣樣齊備。

春聯是籬落搶了蘇凡手裏的筆寫的,往門框上一貼,莊裏有閨女的人家又圍著好一通地誇,急忙找了紅紙來也求他寫,狐狸樂得快不知「謙虛」二字要怎麼寫了。

「他原本就不知道。」管兒噘著嘴說。

蘇凡停下磨墨的手塞給他一把糖,小狐狸就奔出門找夥伴玩去了。

除夕那天一早,打開院門,竟見門口堆了一地的年貨,山雞、野兔、乳豬、青魚......還有不少幹貨、布匹。上邊放了封信,拆開一看,隻寫了「母子平安」四個字,底下落款是個狂草的「狼」字。

王嬸雖不識字,卻拿在手裏濕著眼眶看了許久。蘇凡想過去勸解,她說了句:「瞧我,大過年的掉眼淚,不吉利。」便把信收進懷裏,開始風風火火地刮魚鱗、劈大骨......管兒興致勃勃地幫著生火起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