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況,孤勇並不可取。
一腔激憤退卻,林光頭恍然察覺自己已經踏上一條絕路——他勢單力薄,而敵人龐大無匹。
也不完全是絕路,他混了多年,在佘慶手底下也混出些名目,手底下還有幾個弟兄,對他很是死忠。林光頭突襲老黃的時候,沒叫手底下這幾個人,因為他是背著佘慶的意思來的。他自己豁得出去,卻不能讓弟兄們難做。兄弟們知道情況的時候,已經塵埃落定,林光頭已然重傷進了醫院。
雖晚了,猶可亡羊補牢。哪怕佘慶下令,不準底下人看望林光頭,這幾個死忠弟兄,還是守在林光頭病房。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幾個弟兄和林光頭一樣一根筋。
現如今道上混的,有幾個還拜關二爺?拜了關二爺的,又有幾個真把“義”字放在心裏?
林光頭能有這幾個死忠兄弟,難得。
難得歸難得,卻仍保不了林光頭。
忠義保不了林光頭,也保不了他們自己。
因為孟元不吃這一套。
孟元來了。孟元是衝著林光頭來的。老黃如今這副模樣,林光頭可算是罪魁禍首,他得付出代價。幸好,他傷得重,沒進局子,進了醫院。如果進了局子,還真不好動手。
孟元原計劃要斷了林光頭的腿。孰料他的腿已經斷了。那便斷手吧。
斷一隻手,怕抵不過老黃的傷痛。那便多斷幾隻。
林光頭的幾個弟兄和他有難同當。他們有的丟了手指,有的斷了腕骨,有的被卸了胳膊。
不是沒反抗,不是沒掙紮。
是孟元太狠辣了。不單狠辣,還狡詐。他帶著手下扮成維修電路的,沒驚動什麼人,就進了林光頭的病房。待林光頭的一眾兄弟反應過來,已經成了砧板上的魚肉。
林光頭已預料到情勢不妙,但沒預料到,對手來得這麼快。
也不算作對手,應該是劊子手才對。
孟元身手了得,哪怕單槍匹馬,也對付得了這一屋子人。何況他不是單槍匹馬。
他不想逞英雄。他隻要結果。
穩妥的結果。
他要到了。
整個過程不過兩、三分鍾,孟元帶著人揚長而去時,醫院還沒有人反應過來。病房裏的鬼哭狼嚎,稍後才傳出來。
林光頭已經昏了過去,他的手腕血流如注,場麵極其血腥,聞聲趕過來的醫生護士,都被嚇得臉白如紙。
佘慶很快得到了消息。
得到消息後他五味雜陳。
楚鐸果然還是楚鐸。果然還是這地下世界的王者。果然還是惹不起。
佘慶悵惘一歎,覺得忍氣吞聲,果然是對的。
悵惘之餘,他又有種說不出的輕鬆。林光頭這個人,為人悍勇,又講義氣,很得人心。任誰手底下有這麼一號人,也仿佛喉嚨了卡了一塊刺。
如今這塊刺沒了。佘老大頓覺清亮舒暢。
楚鐸心裏,也難得很敞亮。
因為佘慶。因為佘慶打來的一個電話。因為佘慶電話裏的賠禮道歉。
世道就是這麼不公,挨了打的人,還得反過來道歉。
但不論佘慶,還是楚鐸,都不會覺得不公。這是規則。強者為尊的規則。
楚鐸放下電話,把雪茄拿在手上把玩,眼裏帶著點不明顯的笑。
鄭天已經很久沒見大哥笑了,他手捧煙灰缸,往楚鐸跟前兒湊了湊,“大哥,可是有好事?”
楚鐸看了他一眼,懶洋洋彈了下手中雪茄,“阿元這孩子,不錯。”
孟元一夜成名。
凶名。
道上混的人,在那一夜之後紛紛傳言,楚鐸手底下出了個狠角色,一把砍刀,斷了五六個人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