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銳牢牢地摁住他,眼神執拗而強硬,有點發狠。林晴天也喘著氣,怒目而對。他們都沒說話,好像都忘了還有這一個交流方式。
他們就這樣互相瞪著,僵持著,然後,唐銳忽然用力將他抱住了。
“……”唐銳說,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我應該怎麼做才對呢……”
林晴天原本繃緊的胳膊脫力般垂落下來。
唐銳的頭埋在他肩頸處,一動不動,他的肢體動作依舊是強硬的,又透出柔軟的束縛,全然的依賴,就像小動物受傷之後本能地來尋求安慰。
但林晴天抬不起手來觸碰他。一碰就會造成更多的傷害。
“唐銳……”他說,他的胸口再次悶緊得無法呼吸,淹沒下麵沒說出來的其他。
他能說什麼,他也一樣,不知道該怎麼樣做才是對的。
老程攜老賀出遊歸來,於是又把兒子徒弟一起召集過來了——別誤會,沒手信。叫他們是來打掃衛生的。
他在樓上把賀清河安置妥當了,一路走下來,看見程遠和程近正在院子裏晾曬大件的被套和枕席。他們走的時候還是秋天,冬衣都沒拿出來曬掉在櫃子裏悶了一年的黴味。難得今天的好天氣,氣溫回暖,剛好一起拿出來了。
客廳裏是林晴天,還有他自帶的拖油瓶唐銳,兩個人把沙發套拆下來,老程才要叫他,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
這麼半天了,他在樓上都覺得房間裏安靜得好像沒有人似的,這兩人居然都沒說過一句話,雖然照樣還是有默契在,可橫隔在兩人之間的氣氛,說不清是怎樣的古怪。
正好唐銳被叫到院子裏幫忙拔草,老程把林晴天叫進廚房。
“我不在的時候沒什麼事吧?”他篤篤篤地切菜,青翠的綠色蔬菜在他刀下被切成整整齊齊的一堆。
“沒有啊。”林晴天說,聲音是正常的。老程回頭瞟他一眼。
“是嗎,把茄子給我。”他利落地將菜裝到一邊,“那你心不在焉的,是不是唐銳又怎麼了?”
“……沒有,沒什麼。”
有問題。老程確定了,表麵上不動聲色繼續指揮:“把炒鍋加熱,別太大火。小火就行——唐銳又惹事了?”
“……不是。”
他還嘴硬,殊不知現在自己滿臉就寫著“唐銳有事我搞不定”這八個大字。老程姑且放過他,不能一下子把人逼得太狠。
“沒事就好,行我這不用你了,你出去看看他們有什麼事吧。”
林晴天不疑有他,摘了圍裙出去。老程等了一會,估摸著他已經走到門口了,把廚房的窗微微推開了一點往外看:林晴天站在門口,院子裏的唐銳很快直起身來,望著他,兩人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唐銳幾乎是一臉渴望地等著,但林晴天反而畏縮了,他猶豫了一下,又轉頭走了進去。
老程伸出濕乎乎的手撓了撓下巴,這情況……有點奇怪,怎麼像是一個躲著另一個似的。
他聽見林晴天腳步沉重地上樓,估計是找賀清河去了——每次林晴天要搞出點事怕挨他的罵,找別人都沒用的時候,就會去找賀清河拿主意。想到這裏,老程便放心了。
“賀叔,”林晴天站在門口探頭探腦的:“你現在,不忙吧……”
賀清河坐在輪椅上,就著台燈在看著什麼,雖然還是天氣晴好的下午,房間的窗戶緊閉,隻是將窗簾一角拉開,一抹羞澀的斜陽掛在他書桌一角,悄悄地落在他衣袖裏伸出的蒼白手背。林晴天看著這一幕,忽然有些猶豫,想退回去,但賀清河已經回過頭,把手裏的書放下,微微笑著說:“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