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露立在陽台外,看下麵濕漉漉的街上往來的人,時間不動她也不動。朋友推門的聲音都沒驚動她。

“露露,你起來了?”

她動了一下,答非所問:“我出去一下。”

樓梯已經有年紀了,到了這返潮天便濕乎乎的,牆壁都往外滲水,令人也周身黏膩不安。露露倒拎著傘,木著臉慢慢走,到大門口拉門,吱呀一聲,輕快得嚇她自己也一跳,原來是外麵有人進來。

她退了一步,對方收傘,道著謝進來,傘下是一張幹淨舒服的臉,眼睛微微彎起,肩膀上還帶著濕答答的雨水撲打的痕跡。

“林晴天?”露露真的愣住了:“你怎麼會找到這裏來?”

“我去酒店找你,那邊說你辭職了,我又去找你之前住的地方,房東說你搬了。好不容易找到你現在工作的地方。她們說你今天不太舒服休息。所以我就找過來了。”

林晴天老老實實的交待,露露有點哭笑不得:“……對,我暫時住朋友這邊,就是齊齊——哦,其實你根本不認識他對吧。”

林晴天便又赧然,他頭發上還濕著,外套也被打得半濕。露露起身去找了條幹淨毛巾給他,兩人對坐,大眼瞪小眼,隻有毛巾毛巾輕輕擦過外套的聲音。

“你現在有什麼打算?”

露露垂下目光,林晴天既然這麼一路找過來,發生什麼事他肯定也都知道了,“還沒想好,可能會離開應城吧。但也不知道能去什麼地方。”她不再藏起低落,唇角掛起苦笑:“挺好笑的,我到應城這麼多年了,現在才發現,除了他之外,這裏其實根本沒什麼是和我有關係的。”

林晴天也低下眼,用不必要的專注擦著袖口,露露安靜了一會,幽幽出了口氣,他才說:“其實,你可以先回家休息一段時間,別想太多,先把這些事放下,休整之後,以後的事情再作打算。”

露露眨了下眼睛,小小的臉白得惹人憐愛,那漆黑的大眼睛裏忽然浮出一層水汽,她將頭轉向了一邊。

“我不敢回去。”她說。

“我想,但是我不敢。”

露露說,我十六歲就跟了他。

他和朋友到我們那邊玩,我和姐妹也出去玩,玩著玩著就認識了,就談上了。就覺得是真愛了,打死也不分那種。

那時候小啊,什麼都沒有想。其實我也沒想要做這麼絕,可是我家裏逼得很緊,我爸說再和他來往就不認我,我腦子一熱,就什麼都不顧了。好啊,不認我就不認,幹脆就跟著他跑了。

到了這邊,一開始是怕,怕我家裏人找過來,連電話都不敢打回去,後來是漸漸就不知道怎麼去開這個口。

這五年裏什麼事好像都幹過了,吵過也分過,隻要他不那麼過分,我都能忍,我能怎樣,我就剩下他了。他隻要還是喜歡我的,怎樣我都能跟著他過下去吧。可是……

……

從我出來到現在都沒有聯係過家裏,一次都沒有。他們一定已經當沒我這個人了。

齊齊說我就是自作自受,真的,我是自作自受。現在我才知道了。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對你說這個。可能我也真沒別人說了。

露露仰著臉,眼淚並沒有掉下來,隻有眼睫毛濕答答地黏在一起。說出這些好像已經掏空了她,又隻剩下大片沉默和空洞。

連林晴天都不知道該用什麼才能打破這片沉默。

林晴天找到酒店的時候,那邊的人說露露已經辭職了,林晴天第一個反應就是驚訝和不信,因為露露不止一次說過她還差一點就能當上樓層主管,以她的年齡和學曆,這已經算是一個了不起的夢想。除非發生了什麼事,她不會那麼輕易就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