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膏藥,身邊蹲著三檔頭繼學勇,在想著說點什麼安慰他。
“我說,二檔頭啊……”
“叫二哥!”
繼學勇說不下去了,這次出行,西廠幾個確是事先就對好了說辭,一律稱雨化田作少爺,他們四個檔頭呢就扮作少爺的貼身鏢師,按順序大哥二哥的這麼叫過來。繼學勇隻覺得為難,眼前這個對鏡癟嘴眼睛裏又朦朦朧晶兒亮的二檔頭,怎麼讓他一個大光頭老爺們兒叫二哥叫得出口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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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通呢,打雨化田決定了出宮起,跑去給小素傳信就差點兒被廢了一隻手,素慧容想去,更多的,是不放心西廠這麼多不長進的男人陪著雨化田一起去。但她一個女流,又替雨化田在慈寧宮裏當著眼線,武夷山山偏路遠的,借趙通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在信裏說個“好”字。
出城那天,西廠人都騎著馬,浩浩蕩蕩看不大出來,等到了驛站,建宗在馬棚刷馬叉草,看見四檔頭打牆角崴過來,不禁問了一句,
“四檔頭你腳怎麼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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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通答了建宗一句“流年不利夜半小心”悄無聲息地又崴遠了,留下建宗一個人對著日漸昏暗的天空咽了口口水下去。
趙通是接了雨化田的話,來找二檔頭他們,剛走近草垛子就聽見繼學勇的聲音
“二哥你也別這麼想,這南地也未見得沒有一點好嘛,最起碼,姑娘都俊得很嘛~”
趙通靠著草堆,不用看也知道此事背後二檔頭轉臉看繼學勇的表情,心裏歎氣說,
“一早是怎麼跟三哥說的來著,都讓他別戳二掌櫃死穴了嘛……”
估摸著身後摔鏡子跺腳板甩巴掌外加譚魯子的一小聲“哼”都過去了,趙通才慢悠悠探出一顆腦袋來,說,
“少爺叫開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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驛站裏,馬進良拿之前準備好的滾水把雨化田的碗筷用具全細細燙洗了一遍才給他一樣樣擺上桌,雨化田坐在桌前,用茶水漱了口,執筷拈起一塊雞丁,放入口中沒半晌,挺委屈地吐了舌頭跟馬進良說,“辣……”
馬進良才想起這長江中下遊的風情,確實是喜好食辣,想雨化田常年在宮裏食不厭精膾不厭細,受不了也是正常,便安慰他說,
“等我一會找店家討一盆清湯,給少爺一樣一樣涮過再吃,可好?”
雨化田吹著氣點了點頭,馬進良便接過他手上那雙筷子。
結果等趙通把幾個人全叫回來開飯的時候,大家夥一進門看到的就是一副馬進良拿著筷子把雨化田麵前的菜肉全部夾進自己手裏的盤子,而雨化田坐在一邊紅著眼睛看他的場麵。
繼學勇方才說錯話被譚魯子扇了兩巴掌,這時捂著臉隱約聽見他對自己說,
“三兒,快,快來掐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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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晚,水邊上的驛站裏又是聚蚊成雷,譚魯子睡不著,抓了件衣服罩在腦袋上爬起來準備看星星看月亮。剛打開窗戶卻見二樓下飄上來一股白煙,還以為驛站裏著火了。隔了半秒想起來樓下是督主的房間,又望著這股煙,心裏頭想起自家督主可不也是個細皮嫩肉的主,難怪從沒見他抱怨過夜裏睡不著,肯定燒著什麼驅蚊的香呢。譚魯子打定主意,躡手躡腳下了樓,想看看清楚是什麼香,明天好找雨化田討一件過來。走過樓梯轉角,卻看見佝在雨化田房門口的馬進良,手裏捏著一把小蒲扇朝房間外熏艾草,雨化田的房門,蚊子進不去,二樓又都是艾草煙,那些大塊頭的花斑蚊就排了隊往他三樓飛。譚魯子躲在樓梯後麵,腫著一對眼看了馬進良許久,認命似的又把衣服罩在頭上上了三樓。第二天就派了兩個廠衛在馬進良騎馬的時候走他左右夾道,叮囑說等見他迷迷糊糊要翻下來,一定先朝他後腦勺來上一下子再去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