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人客氣了,深夜打擾,還請大人不要怪罪。”趙清河與賈柯兩人同時躬身執禮。
“哪裏哪裏,快快請進。”言罷,李林趕緊伸手將府門又推開一些,將二人請入府中。
刺史府不大,穿過前院便來到正廳內,三人跪坐在氈墊上,管家王勤端來茶水放在三人的右手邊,輕輕拘禮,退到了門外等候。
“不知賈少爺有何事,這麼著急的來找老朽?是酒莊的事,還是……”李林也不客套直接問道。
“大人,今日冒昧前來既不是酒莊的事,也不是我的私事,我是陪同這位朋友前來的。”賈柯如實回答。
李林雙眸之中略顯疲態,眼角幹澀,不時地眨著眼睛,倒不是他不耐煩,實在是太累了,今日正值解試前期,又臨先帝駕崩,瓊州城中不知覺人又多出了一半,人多了需要管理的事情也就多起來,比如州民的安全,市場的秩序,人口的管理都要逐一安排。
趙清河察覺到王林疲累,已經接近二更,也便直接開門見山地說道:“家父托晚生給刺史大人帶信,晚生不敢怠慢,多次打擾,望大人見諒。”
說罷,趙清河手伸進懷裏,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個淡黃色的信封,上麵用楷書工工整整地寫著“瓊州刺史大人王林親啟”,信的封口用火漆封住,上麵方方正正地印著一個“趙”字。
隻是一眼,李林眉宇間的疲勞感順時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幾分激動與期待。
“敢問令尊如何稱呼?”還未拆開信封,李林便問道。
“家父姓趙名海生。”趙清河如實回答。
“趙海生。”李林默念道。
李林將信從趙清河手中接過,枯瘦的手指輕撫已經幹透的火漆,微微顫抖,雙眼竟然有些濕潤。
信上火漆傳來的熟悉感,讓他想起了一個人以及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大有四年,南漢國治下愛州楊廷藝起兵造反,攻打交州刺史李進,李進逃歸,這件因為牽扯進來的人甚廣,數年未平,其中就有當時的兵部主事趙文成。
趙文成時年三十歲,與李林交往甚好,可以說得上是管飽之交,二人的才能出眾,而立之年正是處於仕途上升時期,平步青雲,二人在朝堂之上也從不參與黨爭,獨善其身。
但是朝堂上的勾心鬥角,明爭暗鬥不是你作為中立方就可以完全避開的,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有時候剛正不阿的、心誌堅定的人反而會成為多方眾矢之的,就在楊廷藝造反這一年,趙文成遭遇奸人陷害,實屬無奈,趙文成便帶著懷胎八月的妻子連日顛簸,逃離興王府。
好在當時朝廷上下紛亂,皇帝的心並未放在這上麵,而且自開國以來就重文臣輕武臣,精銳之師又被派往了交州平定叛亂,派出追拿趙文成的都是一些二流兵士,趙文成一家才得以僥幸逃脫,府中家眷也四散而離,抓到的小部分被全數處死。
自此以後李林就再也沒有得到過趙文成一家的消息,不知道他們逃亡到了什麼地方,也不知是死是活,而自己也多少受到了牽連,被派渡海到瓊州當了二十年的刺史,仕途止步於此。
朝廷一天比一天混亂,國家一日比一日衰弱,雖然遠在瓊州,但李林看得清清楚楚,即使有憂國憂民的感慨,再無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決心,遠離朝堂紛爭未必不是件好事,至少現在自己安穩地活到了五十多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