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我實在受不了了,有一天趁他們不注意從屋裏逃了出來,帶著身上的一點錢和信用卡買了一張離B市最近的火車票,到了這裏。

“我有了自由,卻沒有錢。去應聘的時候,人家都說我還小,又沒有文憑,都不用我。我在這裏待了一個月,身上的錢也沒了,信用卡也被凍結了。沒住的地方,隻能睡在天橋底下!餓了,就去餐館撿人家的剩菜剩飯……”

羅布死死的咬著嘴唇,月光下,泛出他漆黑的眸熒熒光澤,手掌在身下死死攥著布單,生生的把眼淚壓在眼底。

“終於有一天,有個男人看見我,對我說,他能給我錢,但是要讓他上我。問我幹不幹。我點頭應了,做一晚上就能有一千的進賬,為什麼不幹!你說是吧,羅警官。”

“夠了!”

羅布猛的從床上彈起來,掀開簾布,怔怔的看著淡疏寧。

銀白的月光照在淡疏寧清秀的眉眼上,淚痕漣漣,羅布隻覺得整個心被揪得生疼,光著腳下床,一把將淡疏寧擁入懷中,用力的擁抱,仿佛要把他揉進身體裏。

一字一句落在淡疏寧耳邊,鏗鏘有力:

“你聽著,淡疏寧,以後你就跟著我,隻要有我羅布一口飯吃,就絕不讓你餓肚子!”

淡疏寧望著窗畫月色,皎潔明朗的夜空,突然覺得自己不再孤單不再寒冷,伸手回抱住羅布,幽咽的輕喚:

“羅警官,……”

淚,終於滴落在羅布的心上,灼熱如火。

A市夜校門口,羅布佇立良久,躊躇不決,蹙眉猶豫。

踏進去,便意味著接了一個燙手山芋,可如果不進去,又說不定會耽誤一個天才的誕生。

一念之間,就可天差地別。

羅布盯著夜校招牌都快瞪出兩個窟窿來,終於細牙一咬,跺跺腳,旋風般進了大門。

招聘的小姐端出職業笑容,親切溫和:

“這位先生,請問您年齡多少?在哪裏工作?想要考哪所學校?學什麼專業?有什麼特長?……”

羅布不耐煩的揮手打斷她的聒噪,沉沉道:

“不是我要報名,我是給我……弟弟報名!”

“哦,那你弟弟多大年紀了?沒有上學還是正在上學?”

羅布盯著那女子,暗↑

“這一年,你好好複習,也不要去上班了,就在家裏學習。”

頓了頓,又補充道:

“生活費那些你不要擔心,有我在。”

“我不去!”

話音剛落,就聽淡疏寧斬釘截鐵的拒絕,不禁愣了。

淡疏寧漆黑的眼眸沒有了水汽,反而清澈透亮,臉上滿是倔強,微微仰著下巴傲然道:

“羅警官,不承你得情,我淡疏寧擔不起!”

羅布眼神一沉,臉色一暗,低沉而堅決的聲音一字一頓道:

“這由不得你,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淡疏寧微張著嘴唇,立在那兒,懵懵懂懂。

羅布再看一眼,扭過頭,繼續在紙上算算畫畫,算來算去,自己的家當也太少了點,湊個普通班還夠,但是要想上重點班,就難了。

“淡疏寧,你不要有什麼顧慮,我羅布不做賠本買賣。我幫你上學是投資,懂不懂?等你以後出息了,這些學費生活費全都要還的!知道不?”

淡淡的斜陽已然褪盡,勾月輕輕地爬上樹梢,淡疏寧看著染上霜白月光的羅布,平凡如此的眉眼,卻也跳脫出幾分俊朗安然。

淡疏寧哽咽,手掌死死扣住沙發邊緣,從沒有人能像羅布那樣對待自己。

在父母眼裏,自己已是一個傷風敗俗的孽障!在那些陌生男人身下,自己不過是用來發泄的工具!在街頭小混混堆兒裏,自己也是個爛心爛肺的下作之人!

暗無天日的生活,渾渾噩噩的有一天過一天的日子,淡疏寧早把自己當成過街老鼠了!

可是,現在,居然有人能如同對平常人那樣對待自己。

淡疏寧悲喜交加,無法遏製的顫唞。

平常人!是啊,我現在是個平常人了!而且還能得到平常中的那份溫情脈脈。真好!

簡陋的小屋裏,一個坐著一個站著,默然無語。

如同那夜一般,幾步之遙,卻如相隔萬裏。

淡疏寧凝視羅布良久,忽然想開口問為什麼?為什麼要對我那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