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迷迷糊糊,斷斷續續地做夢,渾身滾燙得像被放在火上灼烤。不知過了多久,楊過才慢慢清醒,身體也變回了自己的。
他費力地睜開眼睛,還未看清眼前的情景,手臂處便驀地一痛。楊過冷抽了一口氣,眉頭絞在一起,暈過去之前的事一點點變得清晰起來。
突然一隻溫暖幹燥的手握住了他的肩膀,楊過撐開眼皮,看到司徒亞文正關切地看著自己。楊過感到一陣安心,隨即對他微微笑了一下。周圍是嘈雜的聲音,楊過躺在床上,透過司徒亞文的身體,可以看到有個大夫模樣的人正為那些在比賽中受傷的人一一包紮傷口。
司徒亞文見到他醒來,口氣說不出的欣喜:“楊過,你現在覺得怎麼樣?身上還痛麼?楊總管讓大夫給你看了,傷口已經包紮好,隻要休息一段時間就會恢複了,不過這條斷臂卻是接不上了。”說到這裏,司徒亞文的臉色黯了黯。
楊過了然,說道:“司徒公子,你不用為我擔心。雖然斷了一條手臂,但……”楊過猛地停了下來,這麼重要的事他居然給忘了,忙坐起身來抓住司徒亞文的衣領,“司徒公子,我……我……”對於比試結果,楊過既期待又害怕。想知道自己是不是進了,可是又害怕萬一沒進,也許這輩子都見不到東方了。一時坐在那不知道該說什麼。
正在他躊躇的時候,司徒亞文卻站了起來,讓出了一個缺口。楊過一眼望去,差點連呼吸都停止了。
“楊過,激動不?原本楊總管是不打算招一個手臂斷掉的人當護衛的,但是東方教主聽說有個人為了入圍不惜斷臂,所以就破格讓你進去了……”
司徒亞文的話楊過一個字都沒聽進去。他雙眼怔怔地看著前方坐著的那個人。
十六年未見,他一點都不見老,仍是十六年前的驚世風華。然而,比之十六年前,東方不敗身上又似缺了點什麼。他的身體比以前看起來要孱弱。
楊過定定地看著他,不放過他身上每個細節。臉,發,身體,坐著的姿勢,不說話時的表情。每一點,他都細細地觀察。
東方不敗從始至終隻是平靜地坐在那裏,沒看過他一眼。
明眼的人都注意到了楊過對東方不敗露骨的注視。有的向楊過投來疑惑的目光,有的則有些鄙夷地看著他。他們原就不喜歡楊過。這個人年紀明明比他們大上一倍,卻要跟他們這些後輩來爭這十個護衛的名額。這樣就算了,平時他還沉默寡言,天天擺著一副臭臉,跟人家欠了他萬八千兩銀子似的,甚至在麵對楊總管時他的臉色也沒好看過。這幫意氣風發鮮衣怒馬的少年很不待見楊過這死人一樣的性子。
司徒亞文扯楊過一下:“別這麼盯著教主看了,會引起眾怒的。”
好半天楊過才勉強地把視線收回來。東方不敗坐得離他有點遠,楊蓮亭陪侍在旁邊,這時也注意到了楊過,掃了他一眼,便附在東方不敗耳邊說了幾句什麼。東方不敗聽完後向楊過的方向看了過來,楊過正好又忍不住往東方不敗那裏看過去,結果兩人頓時視線交接在一起。
楊過心髒狂跳。
東方不敗卻像看陌生人一樣看著他,隻一會兒,便又把頭轉了回去,若無其事地和楊蓮亭輕聲說著話。
楊過跳動的心刹那如被冷水澆灌,一下子沉了下去。
想過無數次再相見時的情景,曾設想東方不敗或許會恨他恨到一劍殺了他,又或者會冷冷驅逐他,說一些此生不願再見到他的話,卻沒想到真見到了時對方竟是這樣一副無所謂的表情。即使知道自己為了入圍不惜自毀手臂,他也早已無動於衷。
若是當初,若是十六年前,他怕是要自責到幾乎恨不得斷臂的人是他自己吧?楊過自嘲地笑了笑。不是沒有後悔的,然而造成如今這一切的都是他自己,他沒法怪任何人。如今,隻要能看到他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