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的景致很美,一眼望去,山峰連綿起伏,古木鬱鬱蔥蔥,遠處天藍如寶石,湛湛澹澹,近處煙雲似輕紗,渺渺蒼蒼。腳下一片懸崖,深不見底,唯有白茫茫一片,霧氣飛蕩,溼潤清風撲麵而來。

東方不敗告訴他,這是黑木崖上最壯闊的一處山崖,每當站在這裏,便會感覺豪情萬千,雄心萬丈。即使人生再失落,也會重新燃起希望。所以,除了前麵那個原因,這才是楊過選擇這裏的真正緣由。

約定的時間是辰時,太陽從初升到高掛之時。辰時已過,東方卻還沒來。楊蓮亭倒準時地到了。

三天裏,楊過完全當楊蓮亭是隱形人,在他麵前肆無忌憚地與東方不敗卿卿我我,很是快意地報複了楊蓮亭。

然而這一刻,楊過見到楊蓮亭時,竟沒在他臉上看到前兩天裏對自己的那種怨憤但卻無能為力的神情,反而是一副靜如止水、古井無波的樣子。

楊蓮亭施施然走到楊過麵前,笑問道:“怎麼一臉焦灼樣?這麼害怕結果?”

楊蓮亭的語氣很淡,很自然。楊過疑惑。他怎麼會這麼平靜,他不害怕結果麼?他不是很在意東方的嗎,怎麼如今表現得一副什麼事都沒有的模樣?

一連串問題在楊過腦海裏轉。大概還是自己定力不夠吧,所以才會把情緒寫在臉上,而對方卻能輕鬆自如地控製自己的神態。

楊過斂了斂心神,問道:“東方呢?怎麼隻有你一個人?”

楊蓮亭看他,這一刻全身有種英氣煥發的感覺,不答反問:“這三天裏你在氣我的同時,是不是也時時刻刻在為這個結果煩惱?”

楊過不瞞他,點頭道:“我等了十六年了,好不容易等來一個機會,怎會不緊張?”

楊蓮亭笑了:“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

楊過問:“什麼問題?”

楊蓮亭笑得促狹:“難道你從來沒考慮過這個問題嗎?楊過,你的腦袋真的太簡單了。”

楊過不耐煩,“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隻想說,你從來沒想過為什麼東方會在這三天裏這麼遷就你嗎?就因為你斷臂了?就因為你瞎了?你覺得東方是這麼簡單這麼容易心軟的一個人麼?十六年沒見,難道你認為他還和從前一樣好掌握?十六年前的事我都沒忘記,東方這個當事人會這麼好忘麼?你想想十六年前的事吧。”楊蓮亭一字一句咄咄逼人。

塵封的往事從腦海中一件一件清晰地閃過,過往的痛苦又一次將身體淩遲一遍,楊過強自抑製自己再想從前的事,但覺呼吸凝重得幾乎要撐不住,身體微微搖晃,身後的懸崖看起來忽然有一種莫名的恐怖。

的確,誰能忘得了那些事情呢?

楊蓮亭繼續道:“其實,東方從來就沒有原諒過你。他這幾天遷就你,就是為了以後讓你痛苦。現在越幸福,往後越痛苦。所以,什麼選擇,從來就不存在。東方要做的,隻是隨意地允你三天,今後他仍是與我在一起,而這三天,就會成為侵蝕你一生的毒藥。看起來很美好,回憶起來卻比什麼都苦澀。看得到,得不到。這就是東方想要的結果。”

楊過身體大震,花了好大功夫才勉強維持鎮定,像是為了顯示自己並沒有被這些話打倒,楊過扯出一個笑容:“胡說八道!東方這幾天對我是否真心我自己難道還看不出來?”

楊蓮亭向他走近一步,用帶一點詭異的表情說:“那他為什麼現在還不來?你們倆昨晚不是睡在一起嗎?你淩晨就爬起來他怎會不知道。”

楊過心頭蕪雜,不願多想,但無數不好的念頭就像落日峰上洶湧的霧氣一樣自動衝進身體裏,阻也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