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苗凱的小城(一)(1 / 2)

她竟然寫到了琪琪,呂穎被我罵得哭了三天,卻不知道被罵的原因。她做了我十年的經紀人,從來沒有受過這份委屈。劇本的事我是從來都不管的,這次卻來來回回讓她退回去無數次。我知道坊間傳言我和魏東晨不和,這件事無疑又是一個鐵證:“苗凱為難魏東晨前製片人……”藝人實際上是弱勢群體,越紅,越弱勢,聽風就是雨。

徐瑤估計恨透了我,但她沒得選。在兩千萬片酬這個水準上的一線男藝人,隻有我和魏東晨可以拍她擅長的偶像劇,否則她就要去請韓國藝人——六千萬片酬,對戲配音一大堆麻煩不說,還會增加韓國方麵隨行人員的大筆支出。她是個聰明人,隻看她近年把魏東晨捧得多好,就知道她不會做這種蠢事。她一定會順從我的要求,再改下去。而再改下去,必然是汪佩佩出馬。十五年了,她還是一模一樣。

我第一次看到她寫的詞,那時她還是個小丫頭,紮著兩根馬尾,站在烏煙瘴氣的網吧裏,小小的個頭,陪在金子奇旁邊,犀利地盯著琪琪。如果古話說“三歲看小,七歲看老”是真的,那就是汪佩佩。金子奇說他是看著她用兩分鍾填完那首詞的。金子奇太大意,那詞不但工整優雅,而且暗含了“金子奇”的名字,最後的“女子善懷,亦各有行”則是出自《詩經》,不是普通女人的恩愛情仇,而是壓不住的鴻鵠之誌。金子奇不知道,我也不想說破。金子奇真心喜歡她,傻子都明白。我從來沒見過他留著哪個女孩過了三天還沒有上床的,而且他敢帶她來見我。

琪琪是有名的美女,我曾取笑金子奇,如果他找不到比琪琪好看的,就不要出來丟人現眼。他就當真沒帶誰來和我打招呼。直到那天,他如獲至寶地跑來我們租的琴房,給我看了他譜的曲下麵汪佩佩的那首詞,我笑他:“拚不過美貌,開始拚才情啦?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衣服可以換,手足不能斷。拚不過也沒關係。”金子奇這種大大咧咧的人竟然突然有點急赤白臉,我知道他是動真格的了。即使如此,我還是覺得這種學霸型的女孩,肯定是呆傻無趣,所有的情趣大概都已經在這首詩裏了。那天在網吧裏,她皮膚白淨,目光澄澈,素顏以對,倔強地說:“你們都長這麼高真是很煩。”然後轉身就走。我就來不及想起琪琪,也不想想起琪琪那張24小時帶妝的臉。我後來試著向她再約幾首詞,可她理都不理。一整個夏天,銷聲匿跡。這個城市那麼小,可她離我那麼遠。金子奇偶爾說起她,說起她的安靜,在我看來反而是冷靜和固執。她從未向金子奇打開過她的心。她隻是暫時停留在這裏,也隨時準備著飛走。

這種女孩很麻煩,比琪琪還麻煩。琪琪要的隻是身,她每一次發飆都是因為我睡了別的女人。而汪佩佩這種女孩,根本不會看上一個連她的詞都看不懂的男人。跨過了她的這些傲慢,才能討論身和心的問題。我猜她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如果不能身心合一,她就選擇離開。後來證明我是對的,多麼悲哀的結局。我不能接受這種悲哀,我要逼她來。可她竟然還寫了琪琪,一個本應對她無關緊要的女人。這些傷,怎麼一個一個化開,我真的沒了把握。

女人的世界和男人的世界千差萬別。我知道她帶著傷,但我沒想到開篇的傷就是琪琪,我一直以為她是嫉恨琪琪的,萬萬沒想到她是嫉妒琪琪加憎恨我。我一直以為女人和女人在同一個男人的問題上應當水火不容,但汪佩佩顯然是個例外,她隻對自己心裏的愛情理想負責,破壞這種理想的男人和女人都會被她厭惡。這是十五年來我第一次了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