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段(2 / 2)

西夷跟中原的新唐雖然自古以來便零零星星地爭執著,不過近些年來邊境倒是安定了許多,商旅也不少,原本這苦水鎮應該十分繁華,可是自從五年前,新唐與西夷之間另辟了一條商道,經過苦水鎮往來兩國的商旅便漸漸稀少,現今已幾乎絕跡,這裏自然一年比一年蕭條。除了老人和孩子,年輕力壯的男女們都紛紛背井離鄉,四處討生活去了。

可是偏偏在這鳥不生蛋的地方,麵向著快被黃沙淹沒的官道上,豎著一隻又破又舊的酒幡,有些簡陋的黃布篷蓋下,兩張方桌,八條長凳加上一隻半人多高的土灶便湊成了一個可供路人歇腳解渴的茶寮或是酒肆。

土灶上,黃銅鑄的大號茶壺呼呼地冒著白色水氣,覆上一層黃沙的方桌上,破衣爛衫小二模樣的少年正趴在上麵呼呼大睡,破舊的頭巾上也聚了一層黃色,也不知道他趴在桌上到底睡了有多久。

看似八百年也不會有人經過的廢舊官道上,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隨之卷起的漫天風塵快速地向苦水鎮衝來。伏在桌上的少年微微動了動,將頭轉向馬蹄聲傳來的方向,像是做了什麼美夢,在塵幕中看不太清晰的唇角牽出一絲微笑。

馬兒轉眼已到了茶寮前,嘶嘶聲響,馬上的來客將急馳中的馬匹生生勒住,等馬兒搖著頭上烏亮的鬃毛,打著響鼻安靜下來,那人才翻身下馬,走進了這個體陋得不能再簡陋的茶寮。

黑影罩上少年的身上,可是他還是動也不動睡得酣甜。

「小哥,你醒一醒。」來客的聲音透亮,低沉中帶著一絲威嚴但聽起來又似乎有幾分溫和。

少年懶洋洋地抬起頭來,背著光,來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長,在破舊的帆布上扭曲著,暗影中,身形高大的男子容貌並不十分真切,隻可看到那如刀削一般深刻五官,黝黑烏亮隱隱閃著精光的雙眸。少年手臂一伸,將身體推離了桌子,嘴角自然地彎成了弧度。↙思↙兔↙網↙

「客官,要茶嗎?」少年清亮甜美的聲音穿透了昏黃的陽光,讓人精神一振。

「是的。」男人的眼睛突然睜大了一些,又轉瞬將眼中的厲芒遮去,一雙似能看透人心的眼睛眨也不眨盯在少年的臉上。

「等等哦,馬上就來!」少年眯起眼,微微有些下垂的眼角更添了幾分柔和的氣息。他站起身來,懶懶地舒展了一下腰身,然後腳步輕盈地走到土灶邊,拿出厚布下蓋著的粗瓷大碗。

細長的白練挾著蒸騰的熱氣注入碗中,壺、碗以及注水的人都被白色的水氣籠著,模糊了邊界。男人靜靜地看著少年穩穩地放下巨大而沉重的銅壺,穩穩地端起滾燙的茶碗,穩穩地將碗放在他的麵前。

「很好。」男人沉聲說著,點了點頭。他轉身坐下,臉朝著茶寮外麵,可以將官道上的情形盡收眼底,也將自己的麵貌全然顯露在陽光之下。

他的眼光犀利,舉手投足有一股自然的氣勢,雖然他隱藏得還算不錯,可是卻無法瞞過少年的眼睛。看著男人自額頭經過眉骨直到下頜的駭人傷疤,少年輕輕一笑。他的五官很端整,如果沒了那條看了讓人心驚肉跳的疤痕,他應該也算得上英俊。

「沒什麼,做的多了,自然也就練出來了。」少年的聲音悠然在黃沙風塵間流動。男人眯起了雙眼。

雖然是一身破舊的衣服,可是少年的身姿卻絲毫未有折損,仿佛他現在身穿的是一件價值千金的錦衣暖裘。雖然臉上沾滿塵土,卻怎麼也掩不住那塵土下溫和的笑臉和明澈的眼睛。如果洗去塵土,眼前樸實的少年說不定會成為難得一見的俊美公子。男人的手指在桌麵上輕輕彈動著。

「我不相信,在這種破地方也會有客商來你這兒喝茶。」彈著桌麵的手指在豌沿上滑過,「這隻碗,隻怕有兩三年沒人用過了。」

少年還是很溫和的笑著,看起來很誠懇也很厚道:「怎麼會沒有人來,客官您不就來了嗎?放心,這隻碗我洗得很幹淨了。」

「是嗎?」男人不動聲色,摸著茶碗卻遲遲不喝。少年也不催他,隻笑吟吟立於一旁看著。

天又暗了幾分,原本昏黃的夕陽泛出淡淡的血色,有些變了形的圓球似乎還在掙紮著不願被拉下去。

男人盯著茶碗看了好長時間,突然笑起來,端起茶碗將變涼了的水一飲而盡。

「真苦。」放下碗,男人皺起又濃又黑的眉毛。

「這裏叫苦水鎮,怎麼會有不苦的水?如果你趁熱喝,苦味還能輕一點兒。」少年雙手抱胸,懶洋洋地問道:「還要一碗嗎?再往前走,可就沒有集鎮可以給你水喝了。」

「一碗怎麼夠?最少再來二碗!」

「好。」少年簡潔地應聲,伸手拿過茶碗再次續水。

「小哥,這水要多少錢?」男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