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一點紅?廉貞你倒真是……真讓我吃驚。”
廉貞木無表情,唇角微微上挑,心情居然似乎還不錯。他丟下眉筆,“我出去等你。”
尊天好笑。這人看起來冷冷淡淡,骨子裏卻還有些少年氣。不然也不會給他畫出這麼道別致的眉。他鉗住廉貞的手,稍稍施力,把人帶到懷裏,迫得他低下頭,便是一個深吻。纏綿繾綣,極盡溫柔。他鬆開鉗製的時候,廉貞眼中水光瀲灩,起著霧色,隱隱有幾分不知所措。
他鬆開手,卻不是放開,轉而把人按到梳妝台前,順手便把廉貞用來綰發的金冠取了下來。
廉貞呼吸一滯,隱隱帶出些戒備緊張。他低笑一聲:“不動你,來,我替你束發。”
便動起手來,廉貞似乎有些緊繃,尊天將這歸罪於羞澀緊張,手下更是溫柔。
他看著水鏡。
三千青絲盡付手中,三千情絲盡予手中。尊天無端的想到了從前不是從哪聽來的民間小曲。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發齊眉,三梳兒孫滿地,四梳富貴滿堂……
人間那清淺而真切的幸福。
倒真是讓人豔羨。
他略微恍惚失神,居然沒注意到手中長發中有一抹銀光劃過,手中翻轉,將金冠別好。猶是舍不得手下微涼柔軟的觸♪感,他一遍遍地撫弄,側□,看著兩人水鏡中的模樣,口中調笑,“諾,夫君你看我手藝可好?……總要比你那中原一點紅好上許多吧……”
廉貞僵持許久,最終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情濃時有千般好,夢醒時便有萬般痛。
如烈獄焚骨,萬蟻噬心。
☆、承君錯愛
這大概是天界諸仙神最避之惟恐不及的地方。
仙輪台。名取眾先輪轉台之意,本質卻是最殘忍不過的刑台,千萬年間不知收去多少仙家妖魔的性命。
而說不定,再過不久便要成為他廉貞星君的葬身之所。
眼下仙輪台上罡風凜冽,煞氣逼人。廉貞有條不紊地跟在萬分嬌豔的正牌戴珠公主身後,心裏想的卻是太微玉清宮裏的那誰發現他這麼做會是什麼、又該是怎麼一副表情。
求不得,怨憎會,愛別離,陰會盛。
廉貞想他大概早是有些魔顛。
不然也不會那麼放縱……不過足夠了,三個月,心願已了。
他垂下眼,青絲如墨,卻是拿墨色草染出來的顏色,到底無法長久。他本該小心翼翼不讓人發現,最後卻仍是放縱他、替他束了發,無論那人是發現了還是沒有發現,他的私心也該到頭了。
上至諸天仙神,下至地府走鬼,誰沒有私心?
*
戴珠最終停在了仙輪台的外三圍封印所在。她偏過臉,確實是嬌豔絕倫,清麗無雙,與當初尊天與他相攜拜堂時的模樣別無二致。
是個絕代佳人。
龍族尊神幻術非為專攻,但糊弄糊弄他,足夠了。
廉貞並不覺得遺憾難過,隻是麻木。千萬年來一成不變的麻木,早已將他的心侵蝕得千瘡百孔。
戴珠微微垂著頭,看著他露出如三月春花般羞怯的消融,說話聲如鶯啼鈴響,輕靈動人。
“廉貞星君。”她行禮,“幸會。”
廉貞淡淡看她,影像與平日裏的尊天重合。他跟戴珠,化得卻是是像,不過尊天是雙桃花眼,這戴珠是雙杏眼。“戴珠公主。”
戴珠柔柔一笑,在一旁尋了個位置,便坐下來,也不顧她這一身盛裝與周遭情景該有多麼不配。
她蔥白的十指交纏,搭在腿上。低垂著眼瞼,一副小心翼翼又莫名期待的神情。
“若非意外,你我現今,該是意外了。嗬,不過就算意外,南海戴珠公主,依然是廉貞星君的妻子。”
廉貞明白她的意思,抿著唇,“當初廉貞南海所見,可是殿下?”
戴珠略微驚訝,想不著他居然還記著那麼一遭她揮劍的鬧劇,當即莞爾一笑:“讓星君笑話了,自是本宮。”
廉貞沉默。
他想到他殿前的那一樹連理枝,不覺又一年。昔時她尚天真笑靨如花開,彼時他白霜披神踏絕路。
誰更可笑?
他略微煩躁,道,“哦?這三月,公主在何處安身?”
“本宮?嗬……” 她掩唇輕笑,眉目流轉說不出的情思綺麗,“本宮隻當星君失望了這一層呢。”
廉貞目微眯。
戴珠伸出她蔥白如玉,塗著丹蔻的手,舒展彎曲,雙眼似合未合,唇邊微挑,似在想著什麼得趣的事,好一會,方緩緩道:
“南海何其大,囚禁一個戴珠綽綽有餘,又何須另立牢籠~不過總是牢籠……本宮,也出來了。”
她低笑出聲,“星君可知道,這些時日伴在你身側之人,是個什麼身份?”
廉貞斟酌著:“公主想說什麼?”
戴珠唇邊仍掛著燦若春陽的笑靨,吐出的話卻十分陰寒:“星君這般鎮定,不知是早知曉一切,還是對一切不屑一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