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那個東西,是都秋的皇冠。
我一直看著她,看著她為一個皇冠喂東西吃,像是在對待一個嬰孩,先是徐徐善誘,嬰孩還是不肯吃東西一般,宮慈便開始細細責備起來,之後仿佛嬰孩開始哭泣,宮慈抱起皇冠輕聲安撫。
“寶寶不哭不哭,為娘的在這裏……”
宮慈瘋了。
驟然明白這件事情,我突然覺得一股寒氣蜿蜒爬上後背,絲絲的涼。
接下來的整整一天,我看著她照顧她的“孩子”,細心周到。宮慈真得很愛都秋。我想,我無法相信這個因為愛子喪生而發瘋的人隻是權欲熏心的女人,第一次再藥王穀見到她,那種傷心欲絕是裝不出來的。泛青兒,都秋,還有我——我們都忘記了她是一位母親這件事情。我們都忘記了母親心情。宮慈熟練的照顧著這個“孩子”,熟練到讓人心生疑惑——一個太後,之前也是皇後,怎麼會這麼熟練帶孩子的各項事情?那些難道不是宮女做的麼??
我想試試她。
“宮慈太後?”我輕喚。
完全沒有反應…… = =|||
那麼,我定定神,決定賭上一賭。
“母後……”f
宮慈太後肩頭驟然劇烈震動,然後安靜如同死人。有效誒~~~
“母後……孩兒在這裏……”我繼續學著都秋的口氣說話,“母後托著孩兒的冠頂做什麼?”
宮慈慢慢轉身看向我,不相信似的看看我,又看看皇冠。
“母後不認得孩兒呢?”我佯裝生氣。宮慈遲疑了一小下,立刻鬆開手摔了皇冠撲的撲到牢門上。
“秋兒……秋兒……我的秋兒啊……”言未盡,眼淚倒是翻江倒海的衝閘而來,宮慈整個人都壓在了牢門的金屬欄杆上麵,竭盡全力的試圖靠近我一點。隻是這兩扇門說來離的得不遠,但要碰到一個手指尖,怕也是不可能的。
“好秋兒,你怎麼離母後那麼遠??”宮慈聲音已然沙啞,踟躕堪堪。我還不知道要怎麼回答,宮慈自己倒是想到了緣由:“是你父皇……我知道是你父皇對不對??可恨啊……可恨啊……他連我唯一的兒子也要奪走了麼??”
“不是的……父皇他……”我本能的想要解釋什麼,宮慈太後卻完全沒有聽我講的意思,就那麼看著我,目光像是一座山,壓抑到喘不過氣來。
“是的……是他……”宮慈陷入了自己的記憶裏麵,我不知道她還到底看不看得見我,“可惡的女人……奪走了我的丈夫,現在還要奪走我的兒子……我不會讓你得逞……不會讓你得逞……不會讓你得逞……”
碎碎念著,宮慈瞄見躺在地麵上的皇冠,臉上扭曲開極度瘋狂的笑容,她抓起那個皇冠對著我,赤摞裸的瘋狂在她眼中肆虐。
“秋兒……秋兒……你看娘給你帶來了什麼!!娘會保護你的……誰也不能傷害你……娘會把他們全部殺死……殺死……殺死……隻剩下我的好秋兒……好秋兒……”
她說的那個女人……是燕飛雪母親吧,那位叫做“德妃”的妃子。那夜裏曾聽仲愛提及,德妃是先皇在遊學時結識的天下第一的才女,兩情相悅遂封為德妃進宮。先皇隻有兩位妻子,一位就是這位德妃,另一位就是前“半壁軍符”擁有者鎮國大將軍還是什麼的的唯一女兒宮慈皇後。
一個是所愛之人,一個是政治婚姻。
現在想來,宮慈會這麼憎恨德妃——還不如說她是在憎恨官宦家族。真是可笑,明明是在憎恨的,結果自己卻依然選擇在權力爭奪中尋找一個出路——還是說宮慈根本不知道世界上還有權利以外的事情?連對於兒子的愛,也隻能從權利之中扭曲表達。
不過至少,她還有一個想要守護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