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梁家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肯露出這麼一個消息,看來確實是梁曲軒性命有礙。
玄命草他手裏存著幾株,已經派人快馬加鞭的給梁曲言送過去了。
但是,僅僅這些是不夠的,他想見一見梁曲軒,可惜這個願望在當下這般複雜的環境下,稍微有點過了。而以梁家的立場,竟然有兩個兒子在梧州任官,倒真讓尤封忻有點摸不著頭腦。
湛王以勤王的名義,由宋徽為主帥帶領的兩萬西南軍昨日已經到了汶州邊境武南鎮與尤封忻的軍隊會和。
湛王的這一舉動,算是明明白白的宣告了自己站的位置,順應天意與皇帝同舟共濟。
不過尤封忻心裏,卻對湛王的支兵有個大疑問,他二十萬大軍屯兵淮州,哪裏差你這貳萬士兵。說是勤王表態,如何又恰恰直接奔赴前線?還偏偏兵力大大的超過他的一萬人?
尤大將軍雖存疑慮,卻一點不打算捅破這層紙。
第一,他和皇帝也就是半路搭夥,犯不著事事操心,他守好汾州也就可以了。
第二,他之所以願意出戰,目的也是算清楚這二十年的夙願,打宣世清,沒有人比他更能擔起這個責任。既然現在和湛王算是共同禦敵,關係也不能做得太僵了。
第三,他既然知曉梁曲軒的身份,就一定要多為他有所謀劃,而梁曲軒跟在湛王身邊,這兩人是不是同一立場?若是,他就更沒理由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但人人都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得過且過,可是梁曲言不能。
“不回來?!好,好,誰給他那麼大的膽子!”梁曲言肺都要被氣炸了,兩個弟弟,都跟傻子似的跟在別人屁股後麵轉,一個是自以為聰明,另一個卻是用蠢都無法形容。
他好不容易得了一個機會,可把梁曲軒給討回來。他自然就沒有想過還要還回去。情愛這東西,他視為糞土,像梁曲軒和湛王這樣的床上關係,他更是不屑一顧,綁回來過個一年半載的,多送幾個漂亮的女人,梁曲軒也就把湛王忘得個幹幹淨淨了,到時候該結婚生子,該加官進爵,他都是把路子鋪好了的。
端著好好的少爺命不做,跑去梧州那地方跟人挨苦受累是為了什麼?
梁曲言不明白了。
他更不明白,如今中毒,性命有礙了,還要留在那個地方,恐怕是腦子傻了,而不是身體壞了才對。
梁曲軒這一次的舉動,是著實氣壞了梁曲言,他也不願意在繞圈子,一接到尤封忻送過來的玄命草立刻就動身親自去梧州。
出發之前,梁曲言心頭想的是,就算是綁也得把人給綁回來。
可是等他站在梧州的土地上,那一瞬間,他突然就震住了。
從萬情山脈一路快馬到柴城,沿路所經,群山峻嶺,了無人煙,破石成堆,山路崎嶇,荒田遍布,地濕氣重。
入城入鎮,未見有人聲鼎沸之時之地,大多蕭條落寞,平乏清冷。
即使梁曲言還未入柴城,也能想象得到那般景致。
梧州窮,至少現在,是真窮。
這便是梁曲軒執意要留下的地方。
梁曲言抵達柴城已是入夜時分,他並未去房間裏看梁曲軒,直接就找上了宣世隸。
“我來帶人走。”
“你確實應該把梁曲天帶回去。”
“王爺,做人做事都要留三分餘地,算是給自己一條後路。你把梁曲軒害得這麼慘,他現在搭上性命還要跟著你,何必呢。你已經是窮途末路,還生生要拉一個傻子下水,他能幫你什麼?”
“梁大人若是來救人的,本王歡迎之極,你若是要想帶曲軒回京,最好放棄這個打算,你出不了梧州。”忽明忽暗的油燈,印不出兩個人的表情,可哪怕隻是聽聲音,也能感覺出劍拔弩張的緊張氛圍。
宣世隸的話,就像投入深海的石頭,激不起任何波瀾,隻有一片平靜。
梁曲言一直握緊的雙拳,一下子放鬆了,他冷笑一聲,道:“我今天帶不走這個弟弟,我就當他從來沒有出生過,我也不怕告訴你,玄命草我留在京城了。王爺要還留了那麼點憐憫心,就讓我把曲軒帶回去,給他找回一條命,你若是一定要留他在梧州,那他早晚也是死路一條,我全當不再為他費心思了。”
講到最後,梁曲言的表情有些扭曲了,他向來都是一副謙雅的姿態,激動都是少見,可現下卻有些控製不住了。那株草他自然是帶了的,可他更情願賭一把,他希望可以逼湛王放人,可以逼梁曲軒回京。從梁家的立場來說,梁曲軒是非回京不可。尤封忻知曉了梁曲軒的身份,而這個人手握重軍偏偏還是宣世辰最最忠誠的舊部,這一股力量對皇帝也好,湛王也好,還是宣世清也好都是極大的助力。梁曲軒就像一個放在中間的香饃饃,人人都想搶過來自己吃掉。可也正因為這樣,大家想要的都不是梁曲軒本身,而是他背後可能牽動的一係列勢力,他這樣毫無所覺的被推上了高台,這才是最危險的。
對於帝王家來說,不能為己所用,那就隻有抹除這一條路而已。
梁曲言怕,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讓梁曲軒回京是不是最好的選擇。皇帝現在還不知道他的身份,知道了最後會是什麼反應,誰也說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