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段(1 / 2)

炎夏過了,加拿大的秋天,一天勝過一天的涼,於是我終於收起了竹骨的折扇。

這扇,二十四根象牙般的竹,層層的疊那一幅繪著藤花的軟煙綢,一折一折,展不完全的美麗。

這是去年夏天時,有人送給我的。

"這是,我從中國來過來的......很舊了......但這上麵的花很好看呢......"

那個人說,遞給他,憐惜的用袖擦過他滿布著細密汗珠的額。

當時欣喜的打開來,看見淺淺的江南煙雨色中,垂下來幾束淡紫的藤花,果然漂亮。

"原來你喜歡這種花......"我笑著,收了扇子,卻沒看見那人微顰的眉頭。

其實那天,我是來告訴景楦,我要離開,去英國的事。

但是,這個時候說出來,未免太殘酷了,所以遲疑著,猶豫著,不知道如何開口,猛的,聽見背對著自己去倒茶水的景楦似乎漫不經心的問出了一句:

"你,要走了是吧?"

......

無言,無法親口對他言語,所以,隻能點點頭,很輕的,很輕的將命運隨手一撥,就這樣,兩個人走到了不同的世界。

像是過了很長的時間,茶端來了,清亮碧綠,眼淚般透明,喝在口中,非一般的苦澀。

現在還記得那時,景楦說,這是夜裏摘下的新茶,連夜炒了,用第二日清晨的朝露煮成。

景楦說,這茶,叫"朝夕"。

景楦說,那是隻能存在一朝一夕的美麗。

後來,第二天,我果然離開了,沒有去英國,我去了加拿大,一個人。

加拿大沒有藤花,隻有楓葉,火一般顏色,血一般顏色,像是不堪承受的情熱。

來到這的那天,睡裏夢裏,想起那個夏天,有人在蘇黎士,送我的那一抹江南煙雨。

第二天,我種下了一株藤花。

藤花開時,垂了一簷,像蘇黎士的忍冬,卻又添了些淒豔的紫色。

藤花謝了的時候,夏天盡了,盈盈的紫在雨中退卻,半殘不敗的。

我這樣看著,握著那人送的扇子,發現時間過去了好久。

後來也回去過,去找過他,去尋過他,在那蘇黎士故園。

人去樓空。

我想,也許他走了,也許他離開了,也許,他......死了。

景楦......景楦......

蒼白的名字,蒼白的記憶,和加拿大的藤花一同謝去。

隻有忍冬依舊,蔓延了整個被拋棄的庭院,依稀的,可見當日的纖手淺擢。

站在生了鏽的大門旁,無法想像,在我走了以後,那個人,他一個人是怎樣在這異國生活的。

他等著我,守著那些忍冬花,守著記憶中話,一個人,等著我。

但是,我卻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