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去,在母親前麵的地上席地坐下來。這隻是個樸素的院落,母親已近遲暮,但是,蔡康在這裏得到了久違的安定。
二弟媳婦進屋拿了張小板凳來,蔡康接過來,坐下,靠在母親的腳邊,後來,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頭就枕上了母親的雙膝。
醒來的時候,太陽烈了很多,是中午了。蔡康發現,母親的姿勢神情一直沒怎麼變,隻是一隻手,一下一下的撫摸自己的腦袋,緩緩的,溫情的。像是愛戀,又是安撫。
蔡康的眼淚順著臉頰流了出來。無聲的哭了。
中午,二弟媳婦特意給蔡康炒了幾道菜,還釀了一壺酒。二弟家的孩子從外麵回來,渾身髒兮兮的,臉蛋紅撲撲的,眼神亮的耀眼。看到蔡康,也不露怯,乖乖的過來叫人,“大伯,鑫鑫想大伯啦!”
吃過飯,蔡康去村裏晃了一遭。有幾處新蓋的房子,都上了鎖,是在外打工的年輕人領了媳婦回來,用這新房子辦喜事,然後又把門一鎖,繼續去外麵繁華的地方奮鬥去了。
村裏年輕人少,中年人也少。有的在追逐夢想,有的純粹為了養家糊口。到後來,村裏就隻剩下些老弱病殘,出不去的。
在路上,不時能碰到熟人,大家停下來,親切的打招呼,這個村子一大半的人都姓蔡,兄表姨舅叔伯,大少都能拉上關係。
最後,蔡康去了家裏的墓園。村裏習俗,有給逝去的長輩建墓修家廟的習慣。自己的祖輩很多都葬在這裏。
那年,父親病逝,自己正被黑市叫賣人頭,單位怕惹上危險,暗示自己主動辭職,正是人生窘迫的時候。父親去了,自己連給附近建家廟的錢都拿不出來。當時,隻得先葬了,後來,有錢了,又重遷了地方,修了家廟。
這些,母親從來沒說過什麼,但蔡康心中不是不內疚的。
父親的墓前,當年栽下去的柳枝已經長成了樹,有貢品香燭,沒有雜草,看來,自己不再的時候,弟妹們打理的很好。
蔡康在父親的墓前站了半天,直到天色暗下來,才往回走。
村裏的日子很放鬆,沒有時間概念,鮮少爾虞我詐,粗茶淡飯可口,田間阡陌宜人。一晃就過去半個月的時間。
這天,蔡康照例在母親膝前坐了,曬太陽。靜默美好。忽然,母親開口說,“狗兒,你該走了。”
狗兒是蔡康的小名,還是村裏習俗,因為擔心孩子不好養,往往給孩子取些粗鄙的名字。但是,很久沒人叫了。
這些日子以來,母親很少說話,有時候,蔡康就在身邊,卻分不清楚,她到底是清醒還是糊塗的。二弟媳婦說,母親這是帕金森綜合症。
這會,卻說出了這樣的話來。
蔡康滿是意外的抬頭,母親還是那樣的姿勢神情,似乎剛才的話不是她說的,似乎她根本沒有清醒過,或者隻是一瞬,現在又是在自己的世界裏去了。
但是,蔡康,知道,自己是真的該走了。
這半個月來,自己的手機一直在關機狀態,作為正在發展中的公司的老板,自己這樣的失蹤是太任性了,太不負責任了。
回到屋裏,開了機,果然不少是公司李秘書打來的,還有一通是辰月的,是工作上的事情。奇怪的是,居然有好幾通何淩的。
難道兩人還有什麼可說的?這會兒,他大概已經到了那個隨時要打仗的地方吧。即使危險,即使要有人擔心,也該是他的未婚妻的責任,自己算什麼?索性,當沒看到,放在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