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段(1 / 3)

當日竟是自己全然地想錯了麼?那沈放,原不是如何在意光泰寺的住持一位。當日,他竟真的別有苦衷麼?是因此,方才有那晚求懇而絕望的眼神麼?

而自己,竟是自絕了幸福,那般地輕易!

想到從此後,人海茫茫,何能重逢,玉清存眼中一片灰敗,這生年,實在已了無生趣。

林芷君見他神色有異,隻當他是為了自己所言。便含笑安慰道:“先生不必擔憂。這兩年,芷君但憑著一手女紅,與那緞鋪言定,每日裏拿些繡活,倒也不愁生計,日子過得尚還自在。”

玉清存點頭道:“如此便好。”見她這居處,乃一小小庭院。複又有一婢女相伴。室內布置雖是簡單,想來她隻是崇尚儉樸,日子當是確如她所言,尚還自在。

隻想到當日林芷君曾對沈放脈脈懷情,若非他介入,竟遂了她心願,亦未可知。不禁看著芷君姣好的麵容,欲言又止,終於遲疑地問道:“芷君仍隻一人麼?”

林芷君聞言,一抹淡笑浮起,但微微搖頭道:“這世上,便如先生與沈先生的知音,尚未得執手共度,芷君蒲質,於此何敢多加妄想?但盼著這日子便這般安寧,亦無論清寂了……”

複又看著玉清存,輕歎了一聲,道:“玉先生離了京城,沈先生亦隨即離了京城……芷君實難相信,沈先生不是個重情之人……隻怕,其中隱著極大的苦衷。”

玉清存聽到,心下痛極,又一陣猛烈的咳意襲來,不禁轉垂了頭,強自抑住,卻止不住地輕咳起來,終於不能忍住,直咳得雙目赤紅,腮上亦一片病態的紅暈。

林芷君一驚,伸手向他額頭觸去,竟是發起熱來。急得喚來小鬟,命去請醫抓藥。玉清存搖手止住,咳得話語斷續,隻說道自家已備有藥劑,便要還家。

林芷君心知他心中亦是不絕的悔意,但見他情緒低落,怕他思慮鬱塞,便含淚勸道:“先生一定善自保重。那沈先生離了京城,必是尋你而去。但養好了身子,不愁再無見麵之日。”

玉清存心下黯然,對這相逢之期,已自淡漠。便再見到他,又如何麵對那一片深情。當日錯肩,全是自己一力造成。其時若能多耽些時日,隻怕一切疑惑已然雲消。

更何況,這一病久久難愈,卻是冥冥之中,自有罰數。

但見這天地景致愈見蕭瑟,這人生況味便亦見得索然起來。竟這一去,沉沉心事,隻懶怠了治病,靜候起去日來。

夢耶

如此幾日,便是鐵打的身子亦難支持,這玉清存已是病骨支離,形銷骨立。

林芷君勸過多時,隻不見效,便要將他遷入自家庭院,就近照料。那玉清存隻是不肯,更不允芷君常相探訪,隻道是惟願自處。

沒奈何之下,林芷君隻得暗自擔憂,但隔三岔五地探視一二。好在玉清存尚不拒絕服藥,但她來時,所奉湯藥,盡數飲下。隻她每回來時,見那前次走時餘下的藥包絲毫未減。

北地風寒,此時已入漫長冬季。

半個月後一日,天色尚自沉暗,玉清存卻已醒來。聽窗外風聲輕嘶,屋內越發地清冷寂靜。他斜倚枕上,目光黯淡,但覺得再寂寥,亦不過自己內心了。

癡想良久,冷意侵來,不禁又一陣劇烈咳嗽。待一口痰出,滿嘴腥味,細看去,痰做淡紅,竟是雜了些鮮血。他楞了一下,隨即蒼白的臉上浮起一絲笑容。這性命當真耐得熬煎,竟也捱得半月餘了。

卻在這時,門外似有些響動。不想那林芷君來得這樣早。轉念間,玉清存已披衣下得地來,將那口血痰匆匆掩去。

待得開門,卻未見到林芷君。玉清存心下疑惑,卻轉眼之間,見屋外樹旁,倚立著一人,披了件赭色的薄皮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