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此?」
「之前不是說了嗎?反倒是你,這麼多年隻敢差人探問,卻不敢踏進這個村子,這才奇怪吧!」
「我有我的理由。」
「這裏沒有一個人怪你當年燒村的舉動。」
「都你在說。」
「我說的是真——」
「村子真是你燒的啊!」驀然,村長宏亮的聲音從後方傳來:「就說嘛,那批海賊從來沒放過火,怎會忽然改變做法,真的是你啊。」
「村長?」
「喲,方老頭,這麼晚還醒著啊?你們種田的不都很早睡?」
「隔了這麼多年才回來,怎能不多聊幾句?」方村長白了裴浪一眼:「你這小子說走就走,害大夥難過死了,尤其是我那口子,隻要想到你就哭。」
濃濃的歉意爬上俊秀的臉龐:「抱歉,村長,我——」
「你爹爹娘死後,你就輪流在大夥兒家吃飯、睡覺過日子,雖不是親生,可大夥兒也把你當親人看待。」
「問殊明白。」
「當年咱們村子失火,大家逃的逃、散的散,等整村的人重聚後,數來數去就少你一個,還以為你被燒死了。可我們一夥人回到村子裏又找你不著。」回想當年,老村長仰首望月,長歎一口氣後續道:「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或許你隻是迷了路——大夥抱著這念頭找了兩天,小虎子才把你寫了字的破布交給我——你怎會把那麼重要的事兒交給那嘴上無毛的小笨瓜——唉,總之啊,我看見你的留書後就在想村子可能是你燒的。」
明明是抱怨,村長蒼老的容顏卻掛著盈盈笑意:「你這孩子就是死心眼,硬是要貫徹你爹娘的話,教咱們丟下代代紮根的村子往內地遷是吧?這兒,應該是當年你爹娘為了遷村找到的地方吧?」
「?是。」
「都怪我們這些老想著生於斯、長於斯、死於斯的老頭兒,墨守成規卻沒能為下一代著想,直到你燒了村子,大夥兒遷居此地重新開始——起頭是苦了點,可這兒的土壤肥沃,隔年家家戶戶都有了收成,沒有海賊作亂打劫,咱們辛苦一整年的秋稼,過了個好冬,這才明白隻要有心處處可為家,倘若更早些聽你爹娘的話,他倆也不會——」
「都過去了,」錢問殊淡聲打斷沉痛的記憶:「都過去了?」
「是啊,過去了?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錢家小子。」方村長拍上眼前英偉男子的肩。
當年那個瘦巴巴的小子,今兒個也長成出色的男人了。老村長欣慰地看著,老淚不禁盈眶。
「稍早在村口認出你的時候,我就發現你穿著不錯,想必這些年來闖出了點名堂吧?」
「小小成就,不足掛齒。」
月港第一海商的名號隻是小小成就?裴浪哼了哼,在錢問殊的厲瞪下不得不閉口。
「很好、很好。」村長頻頻點頭,喃語道:「這樣我就放心了,對你爹娘也算有個交代。」
「抱歉,讓您老擔心了這麼多年。」
「應該的,咱們一村子都欠你一聲謝嗬!」
「謝?」
「我要替大夥向你道謝,小子。雖然燒村的動作不可取,但?」再拍一掌:「你燒得好!」
「?多謝村長。」
「嗯,好了,我先進屋了,你和這位裴公子也早點兒歇著吧!」
「是。」
待村長合上木門,裴浪才開口:「怎樣?沒人怪你吧?」
「?你怎麼知道?」
「現下不是動腦子的時候,你啊,明明就感動得想哭,偏還要說這些掃興的話煞風景。」
開啥玩笑,要真抖出是水靈通的風報的信還得了。
不知自己被倚重的手下出賣的錢問殊一哼:「誰說我想哭?笑話。」
「喲?」食指探向嘴硬男子的臉,在眼下沾了一滴濕意,揚在兩人眼前,「這是啥?難不成是雨水?天要下雨啦?」
「裴浪!」
「憋著多難過啊。男子漢大丈夫,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才是血性男兒。放心,你這蹩腳樣隻有我看得見。」
「又說瘋話。」
「帶你來這,可不是要讓你不高興的。」
「我的事你別管。」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怎能不管。」
「別撈過界,你管好你的海賊買賣就行。」
「我聽說你爹娘是被海賊所殺。」
「?那又如何?」
「你不恨?」
「恨又能怎樣?」
「那個?嗯——這個?」美其名叫「爽朗」,實則為「口沒遮攔」的男人忽然結巴起來。
「你想說什麼?」
「你真的不恨海賊?」
「恨,但也隻恨殺我爹娘的海賊——冤有頭,債有主,我不會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如果這是你想知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