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各憑天命,是死是活由不得人。”
“話不能這樣說!”宮仲修抬頭,一雙眼惱怒地瞪著他。“若我醫術能再更好些,他們就不會——”熾熱的掌心這回扣在他腰間,壓他坐在他結實的腿上。“屠允武——”
“我說過那不是你的錯。”誰說他無情來著?雖然平日是一臉淡漠、拒人於千裏之外的表情,然實際上他是個把所有人生死放在自己肩上的人,長安城裏的人看錯了他,仲修比誰都有情得多。
“要不是誰的錯?”
屠允武一愣,坦然地道:“這時候再問誰的錯有用嗎?人死都死、傷也傷了,就算知道是誰的錯,仍舊改變不了事實。戰場上死傷乃是常事,你要怪誰?”
“怪你!”長指點上他胸膛。“都怪你!如果能有更好一點的兵法,如果能讓大夥兒武功再好些,就不會——”
“如果怪我能讓你高興,就算是我的錯好了。”屠允武歎口氣道,空出的手握住他不斷戳著他胸膛的手。唉,這麼執拗的性子到底是誰養成的!不覺得養出這麼拗的性子很累嗎?他有些埋怨宮仲修往生的爹,慶善堂上一個當家主。
何苦教養出這麼執拗的宮仲修,存心要跟他過不去嘛!
“本來就是你的錯!”要不是他,他也不會在軍營裏天天眼見死傷無數,看著重傷無藥可治的兵卒慢慢死去,或者截去肢體被調返鄉……若不是他強拉他入營當大夫,這些景象他不會看見。
眼不見為淨,他沒機會看,就不會去想,偏偏他硬是拉他入軍營,不是他的錯是誰的?宮仲修任性想道。
許久以前就知道自己並不是什麼宅心仁厚的大夫,什麼懸壺濟世之於他隻不過是糊口飯吃而已,可以開天價治大戶人家怎會去在乎小老百姓的幾個銅錢,所以他不收;而偏執的性子讓他遇到求診的病者,就一定要治好他,不是因為仁心,隻是固執地抱著“既然動手救人就要救活”的念頭,旁人說他什麼仁心仁術,其實根本就不懂他在想什麼。
而在戰場上無可避免的死傷,讓他覺得挫敗,高傲的脾性受到接二連三的打擊,哪能這麼快平複。
“一切都是你的錯!”
“好好好,都是我的錯。”唉,這麼任性。屠允武暗歎,就隻會在他麵前使性子。“都是我的錯可以了吧?現在,回帳裏休息。”
“還有很多事沒做完。”宮仲修起身,瞥見尚在溢血的傷口。天,他甚至還沒替他上藥。“都是你!害我忘了正事。”
“嗄?”屠允武一臉茫然,直到涼冷襲上肩頭才了悟。
宮仲修忙著為他包裹傷口,並落下警告:“不準再讓傷口裂開,否則我會一針一針慢慢縫給你看,聽清楚沒?”
縫……黝黑的臉頓時一白,頻頻點頭。“聽、聽清楚了!”深知他從來不說玩笑話,屠允武甚至舉手發誓:“我絕對不會再扯開傷口,如果傷口裂開——”
“怎樣?”宮仲修氣定神閑地等著他落下誓言。
“就讓你再幫我上一次藥。”
“你——”火氣立時竄上心頭,瞬間,宮仲修隻覺眼前一黑,毫無預警地便向前倒去。
“仲修!”屠允武急叫,出手抱住他擁進自己懷裏安頓,又摸又看了好半天,粗糙的指觸及沉穩呼出的熱氣才定下心。“就說你太過勞累還不信我,硬是要逞強,要是連你這個大夫都病倒,那要整營的人怎麼辦才好?”
“嗯……真吵……”昏睡入眠的宮仲修吟哦出心中不悅,動了動身子調個舒服的位置便又靜靜睡去。
“好,不吵你。”屠允武拍拍他的頰,見他皺眉咕噥後又沉沉睡去的模樣!忍不住自胸口震出低低笑聲。
“累就說累,真搞不懂你幹啥跟自己過不去,硬是要逞強,難不成這樣就能將注定要死的人給救活嗎?”生死本就有命,在戰場多年,他早就看開,不管是下屬或自己的生死,除了本事就是天命;閻王要人三更死,哪能留人到五更,難不成他要跟閻王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