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媽跟你沒完!”
風清揚鄙夷地笑了一下。
早上第一線曙光正穿透雲層,灑向大地。他微仰起臉,仿佛又聽到了曉書沉睡前跟他說的最後那句話。
“風清揚,去找一個舍不得讓你不笑的人吧。”
是麼,曉書,這是你對我最後的期望麼?你也希望我能得到幸福是麼?
好,我答應你,我會去找的。
我會找一個人,讓他愛我如同我愛你一般。
所以,你不必心中內疚,不必掛念我,你幸福吧。
黑沉沉的睡夢中,耳邊漸漸有嘈雜的聲音傳來。
起初,如油線入耳,極細極小,慢慢隨著意識恢複,層次漸漸分明,有吆喝聲、叫賣聲、腳步聲、爭吵聲、公雞打鳴聲、討價還價聲……聲音由模糊漸至清晰。
嗚~~好吵,怎麼會象在菜市場般那麼吵……
……
!!!
象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麼,猛然一驚,曉書豁然睜眼。
……
青石板街道,兩邊房屋鱗次櫛比。
空氣清冷,剪剪輕寒,春雨綿綿如酥。
……
左顧!
右盼!
前眺!
後望!
果然是在……古代的菜市場!
……
回來了?
他真的回來了?
曉書情不自禁,一把按住了自己胸口,感受到心中那種澎拜如潮的激動情緒。
風清揚真的把他送回來了……
來來往往的人群,都對著這個服裝古怪又突兀地站在長街中央發呆的少年報以怪異的眼光,但曉書卻渾然不覺。
會不會……
又如上次那樣隻是一場空歡喜?
會不會……
再回首龍小雲已是百年身?
會不會……
時光荏苒,他已經娶妻生子、兒孫滿堂,將他視作少年時一場春夢無痕?
若是以前,他或許不會這樣胡思亂想。但經曆了現實之後他已經知道,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連自己那溫暖幸福仿佛堅固堡壘的家庭都可以一夜之間土崩瓦解,這世上還有什麼是不會變的呢。未回來之前曾有著那麼堅定要回到夢中的決心,但夢中的世界變成什麼樣子了,他卻完全不知道。
龍小雲,你還在麼……
驚顫之中,有人擦過他身邊,撞了他一下。
“啊,不好意思。”那人客氣地致歉。
曉書的神智倒好象被這一下被撞回來了,連忙伸手拉住他。
那人回過頭來,濃眉大眼,相貌憨厚。
“大哥,”曉書結結巴巴起來。“這,這是北京城吧?”
那人上上下下打量他數眼,忽然笑了。“小兄弟你可真有意思……都已經站在京城的地界兒上了還問是不是北京城?”
地點對。
曉書不由得也跟著笑了,隻是笑得有點怪異。“那,皇帝呢?當今天子……還是朱厚照麼?”
那人一愣,下意識地看看四周。
發現沒人注意他們,連忙把曉書拉到偏僻角落裏,眼睛盯著他問道:“你是外地人吧?”
曉書點頭。
“皇城根兒前,天子腳下,你可不要亂說話。”那人好心地警告他。“東廠的人厲害著哪,到處都有他們耳目,你怎麼敢在大庭廣眾之下直呼聖上尊諱?”
呼——曉書籲出一口長氣,放鬆地微笑起來。
時候也對。
那人歎息著搖頭。
還笑。少年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沒有領教過東廠的手段罷。
近日京城流傳著一種謠言,是關於當今天子正德皇的身世。據說他根本不是帝後嫡子,而是一個低賤的宮女所出。因這身世問題牽扯到皇位正統,近來東廠的人可忙翻了,但凡市麵上發表可疑言論的可疑人士統統都會被抓入東廠接受審查。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應該掉頭就走離這少年越遠越好以免被當作同黨。但不知恁地,許是因為少年放鬆的微笑實在打動人心吧,他不忍看到在不遠的將來這俊朗少年變成菜市口一具殘屍。
又小心地看了看四周,確定這裏隻有他們兩個。他嚴肅地發出低問:“你是不是從南方來的?”
看到曉書笑著點頭,那人臉上露出‘我就知道’的神情。
“你呀,不管這一路上聽到什麼謠言,可都要管好你自己的嘴巴。不然被官府的人當作寧逆同黨抓起來,你哭都來不及呀。”
曉書聽著這句,不由愣了一愣,反問道:“寧逆?”
那人不信地看著他,“你一路過來沒聽說麼?寧王造反了。”謠言就是從南方那邊傳過來的。“聽說,自從大明雙璧中的景公子神秘失蹤的消息傳到南昌之後,寧王大笑三聲說‘天助我也’,第二天就起兵造反了。”
曉書愣住。
寧王造反了?
兩邊開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