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裏話因由 禦花園裏添迷蹤”再說!
第八章
易曰: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惡已;皆知善,斯不善矣。這話說得便是諸位看官都曉得的一個理兒,有高方有低,有長方有短。則有進方有退,有得方有失。奈何世人隻看所失,不記所得;隻看所好,不聞所厭。這便是自覺有差,能怪誰去?正是:
三千道化人人見,一條天梯無人聞。
上回書說到那皇上一路去了,隻剩下趙壑一人留在禦書房。半晌卻有人進來,趙壑心中正是尷尬,卻聽見腳步聲已然進來,停在不遠處。
既然無處可躲,索性大方相對。趙壑拉拉衣襟,歎口氣輕道:“無論是哪位,便請轉過去給我跟帶子,順道兒給我杯水,有勞了。”
一雙手過來扶起他,趙壑一見卻是愣了:“瑞儒……”
看這錦繡衣裳光彩照人,一雙眉眼清俊如神,不是綏靖王齊瑞儒又是何人呢?
齊瑞儒扶他起身:“皇叔要帶子做甚麽?莫非想上吊?那也該要塊白綾,方和身份。”
“甚麽身份?我又不是你父皇的妃嬪。”趙壑已是丟臉之極,反而落落大方,“褲帶子叫你父皇扯斷了,我總不能提著褲子出宮。”
“哦……”齊瑞儒看他一眼,隨手解下一旁帷幔帶子替他紮上,“那又要水做甚麽?”
“我渴了。”趙壑微微一笑。
齊瑞儒嘴角一抽,隨即歎氣:“三皇叔這個樣子,故而父皇舍不得殺你麽?”
“你既也看出皇上不想殺我了,又何必多問?”趙壑嘴唇微微一動,“瑞儒啊……能送我出宮麽?我這個樣子,大約是自個兒走不出去的了……”
“這倒是不難……隻是,父皇準你走了麽?”齊瑞儒再歎口氣,“你便總是如此,明知父皇是那性子,又何必去……忤逆他?”
趙壑歇了這一陣,隻覺得微微有了些氣力,緩緩撐著坐起身來:“瑞儒啊……你我難道還不明白你父皇的脾氣?”
“三皇叔……”齊瑞儒突然仰首看住他,“我有一句話想問,既不是綏靖王問丞相,也不是侄兒問表叔,就是我想問你。”
趙壑看著他,搖頭笑著自個兒伸手倒了茶:“你便問吧,我可不一定會答。”
齊瑞儒一皺眉,卻還是問了:“你當真喜歡他麽?”
“這個他,是誰?”趙壑喝口水,隻覺得這會兒下`身才有了點兒知覺。沒有也就罷了,這一有卻是撕裂開來的痛。這就勉強咧嘴一笑,借以掩飾。
“你說是誰?”齊瑞儒定定看著他。
趙壑覺著那目光如此熟悉,是多年前見過,亦或是每晚驚醒的夢魘?這就覺著額頭方幹了的冷汗,又滴了下來。
齊瑞儒突然伸手緊緊抱住他:“我一定要救你!我一定要救你——”
趙壑隻聽見心裏唉唉一歎,勉強伸手拍拍他的脊背:“瑞儒,有的事兒看見了當做沒看見,於己於人都有好處。”
“可是,父皇怎麽能如此待你,我,我找他去!”說著齊瑞儒立起身來便要往外走。
趙壑忙的伸手來拉他,這一動卻又扯了身後傷處,頓時眼前一花,手一軟便栽倒在地。齊瑞儒忙的轉身抱住他:“皇叔,您……”
趙壑深吸口氣,要緊牙關笑道:“沒事兒……就是,就是腿上舊疾複發……”
齊瑞儒將頭靠在他肩頭低聲道:“皇叔,我真不懂,為甚麽……”
趙壑拍拍他的頭:“不懂便算了,這些事兒,還是少懂些的好。”
齊瑞儒聽著這話,眼睛裏透出股子狠勁兒來,半晌沒說話。
趙壑卻是心力交瘁,隻覺著身上一陣冷一陣熱,腦中昏昏,眼前暈暈,於是勉強擺手道:“你還是先送我出宮,不然……”話未說完,這就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