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才是大智慧,三郎自歎弗如。便是放眼天下,也無人可及。”
“愛他你自然這般說!”皇上握緊雙拳衝口而出,“朕便是哪裏比不上他一個糟老頭子?你卻看都不看朕一眼?!”
趙壑看他一眼,突然伸出手來摸摸他的臉:“皇上,便以帶兵打仗而論,先帝大約與您在伯仲之間;以治國理政而言,您卻差他遠了。”
“甚麽?”
“便是這駕馭人心,您就遠不及他。哪裏有皇帝巴巴的跟大臣說這些個的?”趙壑掩口一笑,“若是先帝,對仰慕己者,便是親而用之,絕不狎玩;對自個兒傾心者,更是敬而尊之。您差先帝,還真是遠呢。”
皇上垂首不語,便輕聲道:“你便曉得的這般清楚,為何還執迷不悟?”
“這便是先帝的高明之處。”趙壑歎笑道,“微臣始終不知先帝是否知曉,隻為先帝在時隻字不提。我便是他的好外甥,便是他的好將軍,便是他的好——罷了,先帝並不好男色,你我皆知,又何必壞了他帝王名聲。”
“趙壑,朕不明白,若是真愛他,為何你肯忍著不說……”
“皇上啊,所以臣才說,臣想,但不貪。”趙壑揚手一笑,“微臣能在先帝一朝寵冠群臣,便是這個道理。先帝看得比你明白,你不如他。”
皇上低頭♀
“是啊,皇上心存仁厚,隻不過您忘了自個兒一箭射中他們之後,他們死於亂刀之下的慘狀……然後一把火燒了龍延殿,便是再無人知曉這些過往了。可惜啊皇上,時隔三年再回京城可還聞得見刺鼻的血腥味和燒焦味兒呢。”趙壑冷笑一聲,“不過皇上說的也不錯,他們是沒做過甚麽好事兒,但他們真的是逼宮作亂麽?便又是起兵了,您就當真是奉天承運捏著先帝遺詔的真命天子麽?”
皇上走近一步,逼視他道:“那是自然!朕受命於天!”
趙壑被抵到案桌,已經退無可退:“皇上真敢說,先帝爺的眼睛可是看著您呢!”
皇上不覺打個抖,不自覺的看了一眼廟堂上那個黑漆漆的牌位,隨即哈哈一笑:“三郎,你真的變了,以前你不信這些個的。”
趙壑眯著眼睛:“是,我以前是不信,但現下信了。”
“三郎,朕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你胡鬧,你不要以為朕當真治不了你!”
趙壑低頭看著那個摔碎的瓶子,裏頭兒灰灰白白的散下些灰色粉末來:“皇上,你敢把那所謂的先帝遺詔拿來給我看麽?”
皇上哼了一聲,趙壑又道:“你我皆知,那天晚上……先帝最後見的人是我!”
“但你和朕都知道,那天晚上郕王、裕王已經決定逼宮奪位!”
“是,我是知道。”
“那你怎麽不說?”皇上冷冷一笑,嘴角往下拉。
趙壑轉過頭去,麵前浮現的是先帝彌留之際的情景。
那夜無風無月,星光暗淡。
龍延殿外腳步匆匆,太醫們滿頭大汗走進走出,宮女太監們往來不停,卻一絲聲兒都沒有。黑暗中落下那年第一場雪。
雪落無聲,清雅飄逸。轉瞬間宮殿頂上琉璃瓦已是全白,地上也鋪滿一層白蠟。
趙壑跪在龍榻前,目不轉睛的看著先帝。
齊赦不過五十有一,但經年操勞,此刻皮包骨頭,麵如金紙。偶爾喉嚨間咕囔一聲,趙壑便貼近他,想看他要甚麽。見皇上緩緩睜開眼睛,手慢慢抬了起來,趙壑忙輕聲道:“皇上,皇上,舅舅……”
皇上似乎笑了一下,但麵上無肉,笑起來分明如鬼魅一般:“三郎……”
趙壑上前握住他的手:“皇上您吩咐……”
“朕……不成了……”便又是一陣咳嗽。
趙壑心疼如絞動:“皇上洪福齊天,大吉大利!”忙的拍他後背,又叫拿水。
皇上喝了一口,便搖頭示意不要了:“三郎,你……雖隻是,隻是朕的侄兒,但在朕的心裏……你便是朕的兒子一般。”
趙壑死死咬著唇角,待心頭稍稍平複方道:“皇上對三郎的恩情,三郎肝腦塗地亦不能報。”
“你,你先別忙著……謝。”皇上緊緊看著他,卻像看著遠方,“當年,世硯引兵出征……”
趙壑心頭一緊,這個時候兒皇上為何提起這事兒來說。隻聽皇上接著道:“他,原是,原是贏定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