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瑞儒看他一眼,哼了一聲道:“禮記。”
“哎呀,你們這些漢人最是可恨,甚麽這個記那個書的,聽得人頭疼。”說著蒙托爾抽他手中毛筆,“來來來,我們吃酒打獵去——”卻是拔不下他筆來,這就奇了,再一拉,卻還是不動。這就惱了,瞪起眼來第三次拉時,齊瑞儒卻突地一鬆手,蒙托爾便拉著毛筆摔了下去。這就皺眉罵了一句,甚是氣惱。
齊瑞儒驚訝道:“二王子原是要這筆啊,便是識貨的行家呢,這可是——”
“行了行了,誰要你的筆啊?!”蒙托爾這就哼了一聲,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兒不想溜了一眼屏風之後,卻見得另一雙腳。這就心頭一驚,卻不動聲色起來笑道,“咱們喝酒去吧?”說著便要摟了齊瑞儒走。
齊瑞儒歎笑道:“這便是不妥。你是我手下敗將,莫非想再次求敗不成?”
蒙托爾臉都急紅了:“甚麽手下敗將,不過一次,咱們再比過!”就又拉他。
齊瑞儒隻得作萬般無奈道:“王子有次雅興,小王隻能舍命陪君子了。”
蒙托爾這就哈哈笑著拉他出去,眼角便又瞅見一旁椅子上一隻歪斜放著的小暖爐。
待得帳內無聲了,趙壑方自後頭兒轉出,便又俯身望望屏風之下,再折身看那暖爐,這就拉拉白狐皮子,嘴角一揚無聲一笑。笑容一閃而過,便即慢慢行到帳外,低聲喚了一個親兵入內。
諸位看官,這蒙托爾按說該是恨死齊瑞儒才是,怎的此刻這般親近?趙壑喚人便又作何,那些染病的兵士又待如何?咱們下回“與虎謀皮四六分利 虛張聲勢真假難辨”分解!
第二十七回
諸位看官,上回書說到這趙壑喚了一個親兵進賬,這就自個兒與他換了衣裳,方垂首出了帳外。不久便交接換崗,趙壑也就離了營帳。小心打量,果然齊瑞儒一走,這看守便寬鬆不少。因之尋個機會溜了出來也非難事。
往北前行,直望得遠處一方雪頂積碧的山巒,間或幾株零星樹木,四周一望無際的全是蒼茫草原。點點野花搖曳風中,牛羊碧草怡然自得。趙壑回身打量一下,已是離了營帳約萬步。隻瞅得見北向那座大賬尖頂上亮閃的一點金黃,這便眯著眼睛慢慢笑了。
卻也不向那處行,隻是折身望北麵雪山而行。又行得一炷香的功夫,趙壑始覺著身上漸漸熱了些,然而雙手一握還是涼的,漸漸又覺著氣喘得厲害,膝蓋也疼得緊,隻得靠著棵樹坐下來。歇息一陣之後,便又立起身來慢慢往前行。直行到眼前出現個人工堆疊而成的大土台前方才停住。
周圍矗立九根石柱,宛若直上九重天。土台百步見方,高約丈許。分作三層,最上為一平台。當見有一寬闊石台,約一人半長二人寬。上有斑駁赤褐色痕跡,便是曆經數載日曬雨淋,仿佛依舊有股刺鼻的血腥之氣迎麵而來。
趙壑緩步上了高台,慢慢行到那石台上伸手撫摸著那些痕跡,便是臉上帶笑,突然翻身上得石台躺下。便又覺著陽光甚是耀眼,這就合上眼睛,聽得風自身側穿過,在耳邊呼嘯狂飆,直吹得渾身發冷,腦中卻異常清醒。便是片刻之後,有雲將太陽遮住,這就睜開眼睛,望見遠處雪山之巔,皚皚白雪宛如陰影中一點銀白,分外妖嬈。
趙壑緩緩起身,撫摸膝蓋若有所思。便又聽見遠處傳來馬蹄聲,這就立起身來循聲望去,見一匹黑色駿馬疾馳而來,上麵人越來越近,趙壑這便眯著眼睛笑了。
那人來到土台之下,似不想上麵居然有人,但卻一言不發,麵色如常握著馬韁坐在馬上。兩人四目相對,但見那人五十左右年紀,一身豹紋皮裘,露出左臂,手臂上一根金色雕花臂環,項上掛了一串綠鬆石項鏈、一掛五色琉璃南珠串,頭上戴著一頂金色鷹狀鏤空王冠。麵色紫赤,雙目深邃,一把大胡子,雙耳豐厚,腰闊肩圓,孔武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