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事情,即使是九死一生的險境,那也不過是為了能與愛人更近一步的磨礪罷!
生死,在這個刺客眼裏,早在孩童時代便已經被看淡。
死不苦。
苦的是,沒有人相伴的長生。
伊爾迷還記得,自己八歲那一年與隱竹的相遇。
那個時候,隱竹便是這幅摸樣,咬住了自己的脖子……
而自己,也正因如此記住了這個讓自己願意耗盡一生的男人。
愛,不過是,兩心相遇的滿足,生死不離的勇氣,傾盡此生的不悔。
“哦!我的孩子,你現在就要出來了嗎?”
“不不!不要著急!”
“不,我的梅路艾姆!”
“不!!!!!”
就在此時,地宮上方的的光芒慢慢消散,蟻後發出了絕望的嘶喊。
刺客望向上方的眼神也瞬間變得絕望和恐慌。
隱竹的右手緊緊箍住了蟻後,左手上的杵縈繞著金色的符趣,狠狠紮進了蟻後的肚子,樹藤包裹著蟻後的雙腿,蔓延向上,刺進了蟻後的心髒。
但是……
從蟻後肚子裏伸出來的一條圓柱形帶尖刺的尾巴也在同一時間,刺穿了男人的心窩……
那是王的尾巴!
……不過,一切也已等不到他出世了……
伊爾迷猛地躥起身,躍翔空中,直接將蟻後連同她肚子裏未出世的王踢了下去,借著樹藤的力量,緊緊地抱住了隱竹的身體。隱竹的心窩處因為王的攻擊而留下了一個巨大的血洞……
身體已經被貫穿了,血根本就止不住……
隱竹那雙純黑的眼睛並沒有因為此刻生命的流逝而變回清澈。在他的眼睛裏,此刻也隻能感受到伊爾迷血色的剪影。
“我們馬上離開,馬上……”伊爾迷將隱竹的臉埋在自己的肩窩,雙手顫唞著撫摸著隱竹的臉頰。可怕的是,他竟然能夠感覺到那皮膚上原有的溫度正在慢慢消失……
隱竹露出一絲苦笑,他已經沒有多少力氣了……王臨死前的反撲已經刺穿了自己的心髒。
“我已經知道了,相信你也已經知道了。”
“……我,才是不死藥……”
隱竹像是撒嬌一般的在伊爾迷懷裏蹭了蹭,說話的語氣輕到可怕。
“怎麼辦……我現在好餓……”
年輕的刺客沒有絲毫停頓地脫口而出:“喝我的血。”
“不行……”隱竹輕笑著,抬起頭,伸出一隻手,用力地扣緊了刺客的脖子。
“應該是,喝我的血。”
話音剛落,隱竹的另一隻手已經對準了自己的脖子,兩指毫不猶豫的往自己喉管上一按,血液瞬間便像是開了匣的龍頭,開始往外流。
伊爾迷無法放抗,他的脖子已經被隱竹製住,壓下,迫使他湊近那流血的傷口飲下那些紅色的血液。
隱竹的嘴角揚起一絲弧度,他能感受到自己脖頸處,伊爾迷滴落的溫熱液體,純黑的眼中竟反射出一些亮光。
“唯一的遺憾……是我……看不清你的,臉……”
話音已是變得斷斷續續。
視線中,連事物反映過來的紅色剪影也慢慢變得模糊。
周身的藤蔓開始暴長,填滿了整個地宮,衝破了地宮的最高處,破土,結出綠葉,變大,就在這一瞬之間,成就了一棵參天的菩提。
事別十六年,隱竹脖子上的念珠又一次發出了橘色的光。遠方仿佛傳來了梵語低吟,東方曙光夾帶著紫氣,經過戰爭洗禮的平原此時卻是被晨風吹散了縈繞的霧氣,像是江麵的煙波浩渺,高山的雲霧環繞。
意識中,隱竹覺得自己像是又回到了竹山,師傅的臉上還是帶著慈祥的笑,眼角的褶子卻像是見著了什麼喜事一般……
“師傅……”
隱竹下意識地低喚。
“隱竹,為師說過,緣分未盡。”
“師傅,對不起……隱竹,隱竹破了色戒,又破了殺戒。貪嗔癡怨,隱竹全都……”
老和尚上前,輕拍著隱竹的肩。
“你並非佛門中人,這不怪你。”
“師傅……”
“如今,為師要收走你脖子上的念珠。收走念珠之後,你便再也不能回到竹山隻能留在那個世界了。”
隱竹清澈的眼中閃動著波光一般的水霧,彎腰,跪在了老和尚身前,磕了三個響頭。
“師傅,隱竹多謝師傅這麼多年來的養育之恩,更多謝師父將我送去那個世界修行曆練。如今,隱竹的心已經留在了那一邊,請師傅成全。”
“好孩子。”老和尚沒有多說什麼,隻是伸手取下了隱竹脖子上的念珠:“那邊已經有人在叫你了,你走吧……”
…………
已經多少年了?
伊爾迷俯□,輕柔地拂過軟床上沉睡的人那白皙的臉頰。
那一戰之後,隱竹流逝掉的生命和熱度跟隨著那一道致命的傷口,慢慢痊愈。脖子上的念珠消失不見,血色也慢慢回複,隻是,人……卻不見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