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軒轅盛避開林百賀的事,換了個表情,有些玩味的打量夏枝。
夏枝也隻得壓住心中的波濤,“在下不認為那是榮幸。”
“你該恐慌才對。”軒轅盛有些惱,誰讓你榮幸了!
“在下以及在□邊的人從來都是奉公守法的良民,不知閣下所說的恐慌,指的是哪一方麵?”
“我一直不明白,一個從小到大窩在小縣城裏的書生,到底哪裏有值得人掛懷的地方,更何況驕傲如他!”
夏枝無奈,,臉上還是不鹹不淡的不卑不吭,“在下也不是很明白,在下以及在□邊的人到底做了讓人掛懷的事情。”
“我知道你是寫書的,但是該知道適可而止,在我麵前買能口舌討不到便宜。”軒轅盛冷冷看過去一眼,轉身在椅子上坐下,拿起水壺想要倒杯水,水壺是空的。軒轅盛抬頭看著夏枝,見那人依舊是半垂著眸子,似乎什麼都沒看到。
夏枝擺明了是問一句答一句,軒轅盛覺得如果自己不說話,他和這人很有可能會一直僵持下去,而且是在沒有水喝的情況下。
軒轅盛道:“林大將軍是戰死,反春的時候北邊敵寇襲我邊疆,林大將軍遭人暗算不幸被流矢所傷,當時戰況混亂,沒有及時就醫處理。”
軒轅盛說到這邊就閉了嘴,原因結果都知道的情況下,過程沒必要詳細描述。
夏枝嘴唇動了一下,“邊疆情況還好?”
軒轅盛沒料到他會問這個問題,愣了一下點頭,“是。哀兵必勝。”
夏枝略微抬眸,“為什麼不直接告訴夏木,我不懂打仗,更不懂軍心。”
“但是你懂夏木!”軒轅盛幾乎是怒目而視,滿心滿意的不甘願,放在腿上的拳頭死死攥住,“這一點就夠了。”之後又道:“他在我麵前永遠都是一個表情,我知道他的過去與現在,但是猜不透他在想什麼,林將軍是他的父親,當初林將軍就是從蔚陽將夏木帶走的,他們之間的事情你多少清楚些,不是嗎?”
對於這一點夏枝沒辦法反駁,夏木和林百賀之間的事情他確實是再清楚不過的第三者,就算是在當年,夏木會跟隨林百賀前往萬川這件事,也多少有分自己的原因,對於這個人,夏枝就算是麵上再過強硬,也從來都不能完全拒絕。
但是他不認為自己的態度會讓一個既成事實有所改變,也同樣不相信對夏老二來說,自己的一句話有能夠掩父親死去帶來的影響。或許可以委婉一些,但死的那個人畢竟是他的父親,在這兩個字麵前,什麼都是虛無。
夏枝清楚的記得當初夏木離開蔚陽跟隨林百賀去萬川的時候,曾經對自己說過這樣一句話,“我隻是想原諒他,我想像他一樣站在那烽火不斷馬革裹屍的戰場上,想知道那樣是不是可以有和他一樣的心情,他是我爹,我隻是想給自己一個原諒他的機會。”
夏枝不知道夏木有沒有原諒林百賀,戰場上的父與子,不管是恨是愛,是追逐模仿崇拜或者逃避,那都是別人無法幹涉的領域。
林百賀死了,夏木會怎樣?
夏枝想象不出來,心思千回百轉,卻找不到一個可以突破的出口。夏枝忽然撩開衣擺俯身跪拜,雙手虛合置於額前,緩緩道:“他不是軟弱的人,請皇上還是按照規矩來吧,草民以為,這也是林老將軍希望的。”
軒轅盛看著坐下的人,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抬步走到夏枝身邊,看著他巋然不動的姿勢,長時間憋在胸中的一口氣終於化成一聲長長的歎息,“朕,知道了。”之後快步離開。
直至軒轅盛的腳步聲與庭中的雨聲融在一起,夏枝才放下高抬的手臂,跪在地上很長時間沒有站起來。阿左站在外麵,靜靜的看著在燭光下拉出來的淡淡的光影。
這一跪,跪的是已經走在遠路上的老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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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夏木沒有回來,也沒派人帶消息過來,夏枝也沒問,他知道軒轅盛這是把他的話聽進去了。一夜無眠,在床邊獨坐到天亮。
第一縷太陽光照進來的時候,夏枝的房門開了,微眯眼看著忽然變強的光線還有光線中突顯出的人影,夏枝嘴角翹了一下,“你回來了啊。”
夏木點了下頭走過去,在夏枝腳邊站住,慢慢蹲下,頭靠在夏枝腿上,依舊一言不發。
夏枝抬起手看了看,糾結了一會最終撫上夏木的頭發,“累的話,到床上休息一會吧。”
“不要,這樣就好。”
夏枝聽到夏木這樣說,聲音有些幹澀嘶啞。
“大哥……”
“嗯。”
“我爹死了。”
“嗯。”
“戰死的,死在了戰場上。”
“嗯。”
“他終於如願了。”
夏枝清楚的感覺到腿上的布料有些溼潤,忍住歎息,手依舊一下下的撫摸著夏木的頭發,“嗯。”
“征戰四方,馬革裹屍,衣塚還鄉。”
“嗯?”夏枝有些意外,軒轅盛明明有說林百賀救治不及時,也就是說是有救治的,既然這樣又怎麼會是衣冠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