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段(1 / 2)

而後無怨便自己管自己,他是牢記著他娘親的遺願,說讓他上京去找父親的,可他年紀尚小,家中又無餘財,便隻好先居於此處,隨村裏漢子進山打獵,換取錢糧,糧食吃了養活自己,錢財就攢起來,留作路費好用。村裏人都還算淳樸,見他一個小孩兒不容易,多少就都教他一些、接濟接濟,好在無怨是個知道禮數又不惹人煩的,技藝純熟些了偶爾打到好獵物,都會多多分給村人,讓人感歎中更增十分憐惜。

這般過了好幾年,無怨已然虛歲十四,這些年辛勤下來,手裏攢了有十兩銀子,他便收拾了一個包裹,帶上幾件冬夏衣物,又把玉佩貼身藏起,便告別了一直幫襯自己買物賣物的白三夫婦和一眾親厚些的村人,便孤身地往京裏方向走去。

因著走的是官道,倒也沒遇上什麼危險,無怨一路走一路問,才總算來到了京城。京城裏一片繁華,可無怨卻沒心思去管那個,而是處處找人詢問當年趕考書生消息,經過多方打聽,竟無人聽過“陳智禮”之名。

陳智禮那封信上並未說明他入贅的人家姓甚名誰,無怨打聽不到,沒辦法之下隻得在一個酒樓做了夥計,希望能得到些生父的消息、完成娘親遺願。

如此又過一年,饒是酒樓人多嘴雜、三教九流消息最多,但無怨依舊沒有尋到陳智禮下落。

久而久之,無怨開始覺得有些不對勁了。原來他人雖小卻肯做事,嘴也嚴,酒樓的老板漸漸放心讓他去些高門大戶的人家送食水,他暗地裏又與那些人家下人打聽,才知道在那一年的考生之中,無論是不是在榜的,竟然沒有陳智禮這一人,而現在京城的官兒裏,也沒聽說有這麼號人物。

無怨心知,當年那封讓娘親每每見之都會垂淚的休書定有內情,可這內情如何,沒見著生父之前卻也不能知曉。

既然京城尋不到父親了,無怨便還是想著要回去白家村,父親若有苦衷,日後定然會回去村子,到時好生孝順、帶其去娘親墳頭拜上一拜也就是了,而若父親連休妻之由都是胡謅、隻為拋妻棄子免其糾纏的話,那麼這父親也沒甚麼認頭。做了決定,無怨便打點行裝,往來時方向而去。

隻是這回去的時候,就不比來時順利了。

無怨行至城外,剛走了幾裏路,忽然前方一片黑霧彌漫,卷起那滾滾狂風來,風沙來得極快,不多時就近在眼前,無怨隻覺得身子一輕,竟像是要被吹起來一般!無怨雖說不知此處發生何事,卻也並不驚慌,多年林中狩獵,他總是有幾分應變,當下從靴子裏拔出護身的匕首,就地一插,先不讓自己真被卷起,而後把頭臉埋進衣領之中,恐風沙吹進眼裏,到時不能視物可就糟了。

大風狂吹不止,裏頭隱隱還有些腥氣傳來,無怨屏住呼吸,隻想這該是何等龐然大物飛馳,方才引起這般異象。

他卻沒有料錯,此處原為官道上一條必經之路,本是再安全不過的,然則今日此時乃是個千年難遇的大凶之時,不知哪裏的怪物正巧趕集了拚鬥,怨氣煞氣合為一體,與天上凶星相對,形成了個海市蜃樓一般的幻象,而那幻象卻與另一個世界重合起來,把這時空弄了個扭曲的點,將兩個世界相連……無怨嗅到的腥氣並非此間之物,而來自於別處,而感應到的狂風,卻是因時空交彙而成。

無怨也實在運氣不好,這時剛過午時,過這段官道的不過隻有他一人而已,而哪怕怪物們爭鬥配上了大凶之時,前後也不過幾息時間,而無怨恰恰在這時遇上,頓時隻覺一股強大吸力撲麵而來,手裏再握不住匕首,哪怕是摳出了血,也隻能被風卷走,霎時被吸入了另一個世界之中。

在無怨身影消失的下一瞬,狂風倏然靜止,官道上空空無人,唯有地上一支孤零零的匕首留在那裏。

★★☆☆☆

無怨是被一對鋒利的鳥喙啄醒的,他渾身疼痛,眼前也是一片模糊,他腦子裏昏昏沉沉,後腦似有黏膩,他伸手一摸,果然是一個大包,還留著快幹了的血殼子,一觸之下更是刺痛不已,讓他冷不丁嘶了一聲。

坐了好一會兒,無怨才睜開眼,卻見他腿腳上停著一隻怪鳥,通體漆黑,似烏鴉而又不是,一雙碧色眼睛盯著自己,直讓人毛骨悚然。無怨剛看過去,那鳥就叫了一聲,拍著翅膀撲棱棱飛走了。

無怨這才有暇去看旁邊環境,他此時是躺在一塊泥地裏,身下都是烏黑的軟泥,也虧了如此,他才隻是劇痛,卻沒有折了骨頭、受什麼重傷。

周圍風景頗好,老樹環繞、藤蔓交織,抬眼間能看到山壁陡峭,似乎是在哪個山崖底下。不遠處有個水潭,潭麵上水波粼粼,看來是活水,裏頭該有魚蝦之物,而樹上也有鳥雀,林子裏簌簌有聲,枝頭上沉甸甸的掛了許多條串果實,無怨鬆一口氣,既有活物與野果,短期之內倒不愁吃食了。

休息了一會緩了緩,無怨撐著手臂站起來,頓時覺著身上輕輕,肩頭上已然是空無一物——掛在那處的包袱不見了。想來是被那場怪風刮走,不過裏頭都是些身外之物,他也就不再想著拿回來,隻是之前拿來定住身體的匕首也丟了,沒了防身的用具,倒是給人增加了一些不便。

從旁邊抽出一根粗壯的樹枝杵著,無怨蹣跚地往那水潭邊上走去,他此時嗓子裏幹渴非常,身上又處處擦傷,正該好生洗洗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