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恨笑著拉了無怨手，大步往山下跑去：“那哥哥還慢悠悠的，讓無恨帶了你走！”無怨拿他沒有法子，隻好加快了步子跟他一起，無恨察覺到無怨想法，頓時發出一串笑聲。
自山上看來近，實則卻是很遠，剛走到半山腰時，天色便已經有些發黑了，陳家兄弟兩個早已停了下來，正拉著手慢慢走。
晚間的風撲麵而來，無恨仰起臉，愜意地眯起了眼：“哥哥，唱歌給我聽罷？”
無怨一怔：“甚麼？”
“我記得小時候哥哥給我唱過歌的……”無恨腦袋往無怨肩上一砸，癟嘴道。
無怨想想，確是有這樣一回事的。
剛剛撿回來無恨的時候，夜晚無恨小小的一直蜷在自己旁邊，他原以為他是睡著了的，卻有一日發覺他仍然醒著，才知曉他總是不能入睡。無怨用了許多法子，直到有一次他低低沉沉地哼起調子來，無恨才睡著了，之後又過了一月餘，無恨終於能自行入睡，他便沒再唱過了。這些年過去，無恨竟還記得。
不過那調子並不成曲，是惠娘曾哄他唱過兩次的，他也隻依稀記得幾個詞，胡亂哼唱出來，不曾想無恨居然喜歡。
對於弟弟這要求，無怨有些尷尬，從前無恨還小，他又急著哄人，唱起來也沒甚麼大不了，可如今無恨長大了，便讓他覺得窘迫了。
②②
無恨悄悄抬頭看無怨一眼，見他臉側有些微紅，知道這是自家哥哥在不好意思呢，便蹭上他的脖子，軟聲道：“哥哥，唱給無恨聽罷？無恨很想聽啊……”
“又撒嬌。”無怨拍一下他頭，回想當年之事，低低地唱起來。
“楊花兒吹開，門簾兒飛來，小寶兒乖……”
他唱了幾句，眼前便好像浮現一個溫婉女子。在舊屋裏，門簾垂下，桌上油燈隻有一豆微光，女子坐在床邊一邊輕唱一邊撚線，床上睡著個年幼的孩童，閉著眼睡得正熟，他記得那女子是娘親，孩童是他。他又像回到山穀，身側縮著個更小的孩子，兩手牢牢地抱在自己手臂上，白嫩的臉上怯怯生生，既是睡不著又不敢翻身，再一會，便閉上眼，呼吸也勻了。
無怨側頭，看到無恨卷著自己頭發玩兒，這張笑吟吟的臉與那小孩的臉重合起來，讓他目光不禁一柔，聲音也柔一些。
無恨聽著聽著，也跟著唱起來，雖說無怨隻會那兩個調子、唱了一會兒也就不新鮮了，可無恨仍是愛聽，總覺著隻要跟哥哥一起這般在一起，就比做甚麼都還要快活。
夜黑露重，才又走了幾步路，天色便已全黑下來，兩兄弟溫情脈脈，無怨正哼到“月牙兒進門，小寶兒眼閉上”，身後忽然傳來一陣風響，無怨一驚，伸手就把無恨推開，無恨腳下一個趔趄，歪在旁邊的草裏。
無怨胳膊一痛，是挨了一下狠的，幸好穿著蛇皮褂子，那處正好有蛇鱗擋著，才沒出血。那一瞬無怨聽見爪子撓在蛇皮上的聲音，刺耳之極，然而耳後又有風聲，他來不及作別的反應，當下一個翻滾，堪堪躲了過去，跟著反手抽出腰上尾鉤，抬起手臂對準正麵一個猛刺，那獸果然是一見他跌倒就正麵撲來，這回被刺個正著，喉嚨裏發出一聲厲吼。
天黑也見不著周圍情形，隻有一雙灼灼綠眼在夜裏發光，顯出它所在方位，無怨從之前那撲來風響便已聽出，此獸不可小覷，非輕易能解決之輩。
之後突然一亮，無怨覺得有些刺目，緊跟著便有個火把打到那獸頭上，那獸嚎叫一聲，轉首離去。
8、村名天×
無怨被一雙手急急扶起，耳邊是無恨焦慮的呼喚：“哥哥你怎麼啦？是傷到哪裏了麼？”
火把砸了那獸一下並未熄滅，仍掉在旁邊草堆裏燃著，連一些幹草也著了起來，借著這光，無恨在無怨身上上下摸索，急得像是要哭了似的，無怨見狀輕輕推他一把，自己拍拍膝頭泥土，說道：“我沒事，莫擔心。”
無恨查看好幾遍，見確實無流血受傷之處，才放鬆些：“哥哥總是這樣，讓人怎能不擔心的？”他低頭見無怨小腿上有一塊淤青，又心疼地伸手過去揉揉。
無怨把自家弟弟拉起來，讓他別半跪在地上，說：“也不是第一回碰著了，這頭獸不過是力氣稍大些罷了。”
“我這老遠便嗅到它口中腥氣，是個吃人的。”無恨口裏還在念叨，“幸好還是怕火，不然哥哥看不見它卻能看見，就要吃虧了。”
無怨拍一下無恨頭：“多謝你啦，無恨。”
無恨小聲道：“謝我就莫要再嚇我了，哥哥。”
兩兄弟互相安慰幾句，無恨拉著哥哥手快步向前，秀美的臉繃得緊緊的，他也是後悔，一時想若不是他央著無怨唱歌說不得會更早發現那獸蹤跡，一時又想到自己，如若不是日子過得太快活忘了自己是個甚麼，也不至於讓哥哥受苦。
無怨身上並不覺有何疼痛，他自有覺察，之前或者還有一些淤青，如今也沒了的，卻不知無恨還在想些甚麼，臉色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