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長的玉瓶,放到空中就迎風而長,霎時變得十分巨大,將白煙全吞了進去,之後妖怪又噴出黑火,沾衣而燃,有好幾個修道人被困了個死死,竟是弄不滅那火的,有幾聲慘叫過後,便就死了。而那妖獸旁邊還有一怪,是一隻小山大的玄峰,通體黑如墨玉,頭上一雙複眼放出無數黑針,轉專紮人眼,不多時就害了好些人去。那些傷了眼的伸手捂住,指縫卻有黑血流下,竟是已然瞎了。
還未救出人來,便先失了幾個同道性命,眾道門人也是不能忍耐,他們這回不說傾門出洞,起碼每一門派也都出了好幾名高手的,卻在這裏折損了好些,而這一場道魔之戰也是絕不止是擄走一個門徒的梁子,莫說是素來信奉“除惡務盡”的正一門了,便是最為寬和的太清門與“不作為”的太平門,也亦是認定這幾頭妖獸乃是有大惡者,是決不能姑息的了。
於是就有個長須飄飄的道人走出來,施展的是淩虛用過的袖裏乾坤,一股腦把煙火黑針全數吸盡,而有他打頭,另幾個也會這招式的修道人同樣施為,沒多會就還了這一片朗清。
小妖們沒了濃煙惡霧遮掩,紛紛暴露身形,看那獐頭狗腦的,約莫是些獐子精、狗精之類,還有鼠精豺精,皆是不入流之輩,雖說有武器在手,一旦無外物助陣,這些個連人形也變不完全的,就被幾個玉尺符籙一打,立時魂魄飛散、喪了命去了。
那媼娘見討不到便宜,而手下孩兒們也折損眾多,便急起來四蹄踩過,張口去咬,而玄峰就化作一個黑皮胖子,守在媼娘旁邊,見著它要落敗了,就從身後拔出一根兩臂長的黑刺,尖端極是銳利,也放到空中與道人們的飛劍寶印乒乒乓乓地對砍起來。
這回為著除妖,太玄門將門中所存贗品翻天印全數帶來,大約有七八個,此番氣急,就讓門中諸人把它們全都祭出,劈頭蓋臉地往媼娘身上砸去,媼娘防備不及、躲閃不開,雖有玄峰為她擋了兩個,可卻還有四五個實打實上了它身,把她打得是頭冒金星、嘔血不止,連骨頭都被弄斷了好幾根,直戳到肚子裏去,痛得是哀哀叫喚。玄峰也好不到哪裏,他原身本來脆弱,好容易修得一副鎧甲穿在山上,也被連連兩下打得碎了,受了極重的傷,是再不能妄自動彈啦。
下頭的小妖死傷過半,媼娘大怒,它仰天嚎叫一聲,震得整座山是嗡嗡作響:“磐天,你要看我死了才肯出來麼!”
眾道人一驚,這妖怪此時叫人,想來定是個厲害角色,便越發戒備起來,果不其然,下一刻便聽到洞裏有男聲傳來:“來了來了,催個甚麼,你不還活得好好的麼。”
這話音剛落,眾人就見洞裏晃悠悠出來個男人,一身紅鱗似血,那滿身的妖氣,也比外頭這兩隻已是強弩之末的要強上許多。
男人才剛站定,就是一股熱氣撲麵而來,周圍草木霎時枯幹,土地龜裂,極快地炸開無數地縫,像是再過得一會,便要山崩地陷一般。
忽然有個道人認出來,驚呼道:“是鳴蛇!”
上古凶獸鳴蛇,背負四翼,通體紅鱗,而聲音如磐,性情凶戾,能弄天下大旱。是個不好惹的。隻不過它極少出山,一睡便是幾百年去,因而也不曾聽他逞凶罷了,卻怎麼會在這裏?
而媼、玄峰、呲鐵三者,除卻呲鐵算是古獸外,其餘兩者全不能與之相比,而即便是呲鐵,在神通妖術上也是大有不及,若鳴蛇算是一流,那呲鐵頂多能算個三流罷。媼娘不知鳴蛇厲害,還敢對他呼來喝去,而玄峰雖知如此,卻對媼娘又敬又怕,竟不敢明說,若是呲鐵醒著,怎敢對他如此相待!
因著這鳴蛇威名太大,眾人便隻看著他,卻沒見到與那鳴蛇並肩而出的,還有個紅眼黑發的半大少年,正是臉色沉鬱,心情欠佳的模樣。直到鳴蛇開口,方將眼光挪了過去。
“不化骨,我知你覺著不爽快,且忍一忍罷,待我把這些個牛鼻子殺了,再帶你去別處作耍!”那鳴蛇說著話,聲氣裏竟像是有些討好的,惹得眾道人急急往他說話那人身上看去,又是擔憂是頭更凶狠的妖怪。
這一看,反而吃了一驚,單看這少年人外形,可沒覺得有多麼厲害。
而那紅眼少年冷哼一聲,微微一晃,就化作一個三丈有餘的巨粅,青麵獠牙,陰煞怨戾之氣衝天而起,被那氣一衝,好些個還懸著的寶物就落了下來,摔碎的摔碎、汙黑的汙黑,是全都不頂用了。眾道人還不及心疼,就已然知曉此物為何,原來是修行幾千年才能得契機變化的老僵屍不化骨,頓時心生絕望,這嗜血之物來了,在場眾人恐怕都逃不掉啦!
隻有鳴蛇還在打趣:“原來你元身是這模樣,可比你人身威風多啦!”
那僵屍一巴掌扇開鳴蛇,說一句“說甚麼廢話”,而後就將獠牙對著眾修道人,眯起猩紅的雙眼來。
卻無人知曉,此時隱在雲中的一個道袍少年,身子正不自覺地踉蹌了一下,跟著更是失聲叫道:“無恨!”
這一聲直從雲端穿透而來,那僵屍本來殺意大盛,正是要大開殺戒之時,卻在聽著這聲音時頓住,慢慢抬頭向上看去,隻見有一少年從雲間飛身而下,袍袖鼓風,衣袂飄飄,臉上神色似喜似悲。